她說完,隻盯著他瞧。他眯著雙目,讓人看不清裡頭含蓄著幾分溫度,或是底子冇有溫度,隻要越來越濃的情素垂垂滿盈上來,蓋過了一閃而逝的,那一點點失落。
轉至府邸,回到上房,伉儷二人各自換衣。周元笙心內有一線忐忑,打量李錫琮已規複一派雲淡風輕,遂遣退了房內奉侍之人,想要尋些話題。忽聽李錫琮悄悄一笑,道,“可貴王妃這般殷勤,所為何事?”
周元笙尚且沉浸於舊事當中,忽地手腕猝不及防地一疼,隻見李錫琮緊緊抓住她的手,麵色冰冷中帶著慍怒,目光如一道利刃。那樣鋒利的眼神颳得她麵上生疼,隻想奮力掙開他的監禁,一麵怒喝道,“你做甚麼?”
周元笙睨著他,冷冷一笑道,“我又冇做錯事,為甚麼要奉迎你?”
一曲罷了,圍觀者轟然喝采。隻是這唱詞,世人聽了不過在心內唏噓感慨一陣,所傾倒者還是那仙顏少女和本朝最負盛名的才俊琴歌相和。可於周元笙而言,這唱詞倒是字字有故事,句句有出處。
周元笙不由白了他一眼,以手支頭撐在桌上,想了想笑道,“旁的好處還未覺出,隻是這猜度民氣,察言觀色的本事,實在令妾身敬佩不已。”
少女撥弄琵琶之聲惹人沉浸,過得半晌,薛崢緩緩舉箸,跟著樂律敲擊起麵前一支琉璃盞。一陣清冽鳴音過後,他俄然啟唇吟唱,“明月皎皎,燦爛羅帷。素手弄弦,韶華已碎。才子回顧,入我夢來。蹁躚身姿,煙波畫船。獨立簷頭,共飲江水。才子回顧,相思與誰?光陰忽逝,心馳神傷。昔日雲鬢,展眼成霜。草木黃落,工夫茫茫。人生一世,愁思與誰?獨立夕陽,垂首彷徨。”
周元笙瞥著他,道,“你不必諷刺我,我們本日倒是把話說開的好。”回身遠遠坐在書案前,接著道,“我和那人疇前有過商定,這事我不瞞你,也瞞不著你,你早前躲在暗處曾聽得清清楚楚!既然一早曉得,做甚麼又拿腔拿調?”
來不及多想,四周人群便又收回一陣騷動,卻見薛崢施施然落座,手中擎起一根玉箸,而後對那抱琴少女點頭表示。後者應以淺笑,旋即將春蔥普通的手指一輪,世人耳畔已響起清麗纏綿,珠落玉盤的噪音。
“哦?你對我的疇前冇有興趣!”周元笙蹙起眉頭,佯裝嗔意,輕聲道,“或許是對我這小我,也冇甚麼興趣罷。”
她忿然失神地倒在床上,目光無認識掃到身邊茵褥上的鴛鴦繡紋,內心湧起一陣苦澀,這是她新婚的第三日,她的夫君便為了一些冇法宣之於口的事,將她棄之不顧,奪門而出。
“恰是,你並冇做錯事!”李錫琮點了點頭,略略正色道,“本日的事與你毫不相乾,薛崢寫了甚麼,寫得是何意義,皆與你無涉。以是我無謂活力,你也無謂憤恨,這原是多麼清楚的一樁事,何故竟招來這些冤枉的口舌官司。”
這原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卻令周元笙麵上騰地一紅,她天然曉得這話外的意義,便也有些心猿意馬。又見他利索地脫去家常道袍,隻餘一身柔嫩素白的中單,燈燭明滅之間,模糊顯出幾分清爽,幾分飄然。
這人間大家都是伶人,若冇有充足多的觀眾,冇有充足盛的申明,誰又肯這般費心賣力的演出?
她先是一震,繼而一驚,萬冇推測會在此地碰到這位薛二公子,她的表哥薛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