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煌啊,昨個兒你是以武立威,讓北軍大營那些個隻認拳頭的廝殺漢不得不平氣,明天又在平戎司發了那樣一篇弘論,實在把這些自視甚高、卻隻曉得紙上談兵的猴崽子們鎮住了。有你如許的當家人,哥舒氏的門楣重光有望啊。”
“曹公謬讚了!東煌曾深切戎地數年,耳聞目見之下,於白戎的民風地理、表裡軍政略知一二,這才比諸位同僚多了些略顯別緻的膚見罷了。曹公乃當世兵法大師,卑職的一孔之見,在您眼裡亦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不管如何都稱不得弘論。”
曹憲之這位在人前向來是嚴肅深重的雄師機,竟是可貴的和顏悅色,邊走邊略帶感慨隧道:“如果冇有多少戰事的承閏年代,軍漢們論資排輩起來,那向來是比文官們還要嚴苛,高低尊卑、品級森嚴,半點兒都不能超越。可一旦打起仗來,特彆是西征如許必然連綿日久的大戰、苦戰,就是功名隻向頓時取嘍。誰砍下的腦袋多、搶下的地盤大,誰就能大著嗓門朝壓在頭頂上的酒囊飯袋們吼一聲,孫兒們站遠些,彆礙爺爺的眼!”
他聽了曹虎頭的獎飾,纔要施禮以表謝意和謙遜,卻被曹憲之伸手按住了胳膊,隻得作罷。
天氣將晚,在樞密院大小官員們飽含深意的目光諦視下,西征總帥、虎頭雄師機曹憲之行動安閒地走出了樞密院正門,身邊隻要一個穿緋紅官袍的年青人緊緊跟從。
“你說說看,一旦行此粟馬襲擾之策,讓大週數十萬匹戰馬從老百姓嘴裡搶食吃,如果將來趕上個災年,因為國庫和糧倉空虛捅出了甚麼大簍子,被禦史台以禍國殘民之罪參上一本,誰能扛得住?你本日在樞密院提起這茬,不知多少民氣裡暗笑,要等著看你將來人頭落地呢!”
曹憲之白眼道:“老夫誆你何為?當年戚鼎帶出來的那批人就是這麼乾的。你彆看俞達這個老懷德侯現在明哲保身慣了、和藹麵善得很,當初心腸最硬、用兵最狠、麾下死人最多的就是他,彆說貪墨軍功、剝削賞銀了,凡是上官辦事有涓滴不公之處,俞達就敢指著上官的鼻子痛罵,口口聲聲要為戰死的大周英魂討還公道。就算如許,他還不是還是青雲直上,一起做到了西征副帥宣威王?屍山血海裡打滾的人,你跟他擺資格、講尊卑,他隻當你是放屁!”
曹憲之哈哈大笑:“當世兵法大師?你情願昧著知己拍馬屁,老夫就豁出老臉去當真的聽。隻是有一條,你還這麼年青,不要學他們遇事藏拙、和光同塵那一套。當此天子發兵、豪傑用武之際,露些鋒芒不是好事。提及來,帶兵兵戈與武道修行差未幾,都難逃‘拳怕少壯’這四個字,我如許的老將當然多經了些風霜,卻也不免添了墨守陳規、不肯冒險的老氣,到了疆場上一定就強得過新人去。”
曹虎頭說到此處,忍不住點頭感喟道:“現在的年青人啊,書讀得太多,前輩們的覆轍聽過了太多,倒是太太謹慎翼翼、油滑油滑了。豈不聞鐵馬金戈當中自有風雲盪漾,殺氣沖天處、意氣最盛時,武侯功名、神通境地,皆出此中矣。”
聞言,哥舒東煌猛地愣住腳步,慎重其事地一揖到底,語氣極其恭敬。
“哥舒東煌,多謝曹公教誨!”
哥舒東煌沉默,哪怕他剛剛纔觸及大周廟堂中樞,卻仍然能真逼真切地感遭到,在天子和樞密院諸公眼中,公西氏、李氏等聽調不聽宣的軍鎮向來就算不得大周的力量,巴不得他們跟戎人殺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