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崽子這一輩子就會吹這一首曲子。
帶來的酒都敬了逝者,空中彌散一股酒香。薛寅深吸一口氣,柳從之在墓前站起家,深深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筆跡,神情安靜地一笑:“我們走吧。”
因而這輩子就換彆人不利了。
月華隱冇,灰濛濛的天涯垂垂暴露陽光一角,帶著暖意的晨光驅離暗中,也烤乾了這幾日連綴不去的落雨,終究映出幾分夏季的朝華來。
柳陛下被燈影一映,美得好似狐妖轉世,刹時就把前一刻還滿口家國天下很有架式的小薛王爺打回本相,變作一隻道行有限豎耳炸毛五迷三道的貓兒。
兩人並肩而行,徐行走下這一座遍及墳塋的墓山。時是中午,陽光暉映,遣散山間陰沉淒惻,反應出漫山翠綠,朝氣勃勃。沉默石碑旁有新草頗土,迎來重生。半山豪傑塚內,一座知名石碑沉默聳峙,碑上題字筆走遊龍,氣勢迫人。
邊疆事件臨時安定,連帶著彷彿氣候都好了很多。薛寅站在山顛,舉目遠眺,昂首可見天空湛藍,流雲伸展,低頭可見滿山翠綠,遠處模糊可見宣都城的表麵。本日陽光亮媚,氣候卻不熱,實是極其閒適。
邊疆小城安梧經曆一場虛驚,現在倒是早已規複如初。被暴雨洗刷一通後,在這炎炎夏季裡顯出勃勃朝氣來。街口算命的攤子又擺了起來,那號稱“鐵口直斷”的妙算大爺似的坐在那兒扇摺扇,青衫風騷,一看便是個登徒子。倒是他身邊坐著彆的一人,神情安靜,埋頭寫一封手劄。
薛寅默不出聲,點了點頭。
隻要他不倒,就不容月國人猖獗。
數年工夫一晃而過,昔年各種,薛朝各種,薛寅在這時候想來,彷彿都不那麼逼真了。他的故國如同一場繁華雍容的鏡花水月,最後被突破了,就冇了。
薛寅的耳根俄然紅了。
厲明沉皺眉思很久,眉心的戾氣幾近要迸收回來,終是舒出一口氣,緩緩將他一腔冷卻的大誌壯誌給歎了出來。這麼個行事狠辣可謂梟雄的人物,這時眼中倦怠之色卻深重,低咳了一聲,看上去好似刹時衰老了很多。
他到底是個活人啊,渴慕暖和。他置於掌中的珍寶,彷彿也值得他如此相待,起碼,在目前,是如許。
所謂帝王,應當毫無缺點,無愛無恨,高高在上,不給人一點可趁之機。柳從之曾想成為如許無堅不摧的人,可他畢竟是凡人,隻如果凡人,就不成能無愛無恨,他必定也有顧慮,也有渴求,不然,掙命掙了這麼多年,最後換得冷冰冰一座宮殿,又有甚麼意義呢?
他輕哼一聲:“我可不是月國派來的那成事不敷敗露不足的蠢貨細作。”
這座墓在這座山的山頂,被護養得很好,倒是一座孤碑,連他也是第一次瞥見。
紛爭亂局以後,月軍全軍防備,一時卻未見行動。
薛寅歪一歪頭,打量柳從之帶笑的端倪,將屬於成年男人的俊美卻不失豪氣的表麵略微柔化,一雙彎彎的狐狸眼略微放大,麵前便恍忽呈現了一個唇紅齒白眼含春水的秀美少年,頓時有些愣神,呆了一呆,才孤單地歎一口氣。
但是時如逝水,無數傳奇都已淹冇,無數兵戈都已成過往,所餘不過當下罷了。
柳從之靜了一會兒,站起家,行動輕柔地給躺在榻上的薛寅搭上薄被,而後起成分開。
他彷彿張口結舌了一會兒,俄然移開了目光,彷彿不情不肯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