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從之好整以暇地打量他，薛寅垂著眼，眼睫頗長，皮膚極白，五官表麵極其清秀，無多少棱角，顯得分外溫和，他說話聲音也輕，啞忍工夫頗好，乍一看，像是個冇脾氣的肥胖墨客。但如許的人，又怎能夠冇棱角？

薛寅聽懂了。

嗚呼哀哉。

“你看上去可一點不欣喜。”柳從之笑著抬手重拍薛寅的肩，他身材頗高，身形苗條均勻，比薛寅高了一個頭，做這行動極其順手。薛寅冷不防被觸碰，又對柳從之滿心防備，頓時渾身緊繃，下認識地將拳頭收緊，嘴唇緊抿。柳從之隻覺掌下的人瘦得不像話，但渾身緊繃，像隻把渾身的毛都炸起來的小植物，一時發笑，點頭道：“你不必如此，你投誠於我，我不會虐待你與你姐姐，你仍有王爺頭銜，你姐姐的郡主頭銜也會儲存。”

薛寅道：“陛下為何放他出來？”

柳從之笑道：“事出俄然，掃了諸位的興。明天就到這兒吧，各位能夠走了。”

“天然會。”柳從之淡淡一拂袖袍，“朕平生獨一的過人之處就是胸懷寬廣，有容人之量。教員乃忠臣良將，就義而亡，值得尊敬，當厚葬，不是麼？”

他們姐弟二人，又要何去何從？

薛寅點頭，“能與家姐相逢，無窮欣喜。”

宣京淪亡後，柳從之命人囚禁霍方，以禮相待，本身曾三度親身規勸，願其歸順。柳從之勸降之能，天下皆知，但趕上霍方這等軟硬不吃食古不化對峙忠君不事二主的，也是冇轍。柳從之铩羽而歸，霍方昔年同僚陸青徽也曾往規勸，俱不得其法。薛寅本覺得這老臣不免一死，心中非常可惜，不料一晃一月，柳從之即位宴請群臣，霍方竟鮮明在坐！

彆的，阿姐要來了。

頃刻間，薛寅心中竟模糊閃過羨慕。

柳從之負手而立，站在他身後。群臣分開，留下的不過他們二人與四周侍衛。

放霍方出來，讓他求死……求仁得仁？

霍方聲音極大，一時滿園沉寂，柳從之微微一歎，笑道：“教員不必自責。教員提攜之恩，柳從之平生銘記，不敢涓滴有忘。當時我初出茅廬，滿度量負，也從未想到，有朝一日，竟會成這般氣象，昨日各種，俱如夢幻。”

薛寅在席上看到霍方的時候，實在是吃了一驚。

並且……剛纔電光火石之間，薛寅自問已做到了本身的極致，他受天賦所限，技藝一向不能算太好，隻是尤善暗器，身負利器，攻人無備，不管是殺人還是逃生，皆算得上充足，但對上柳從之，他一點便宜也占不了，統統守勢都被對方輕描淡寫化解，不費涓滴力量。

他蹲在霍方屍身麵前，正緩緩站起家，忽聽身後傳來聲音：“教員這但是把朕的好日子攪得一團糟。”

柳從之淺笑，而後打量了一動手中匕首，將其遞給薛寅，“這匕首你收好吧，此物鋒銳非常，確是防身利器。”

與此同時，他麵前傳來“砰”的一聲，霍方嘴角溢血，神采灰白地倒在了地上。

他甘願歸去和路平與方亭大眼瞪小眼，也不肯和這位新陛下打交道。這等人他實在吃不太消。

薛寅感喟，“隻望陛下善待他家人。”

薛寅並不感覺這白叟是對的，霍方虔誠，但是陳腐，食古不化，永久走不出忠君愛國的圈子，一腔熱血報國，終究卻有力挽救民生凋敝，國破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