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方一口氣說完,抬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而背工一揚,將手中酒杯摔了個粉碎。
薛寅點頭,“能與家姐相逢,無窮欣喜。”
他說這話的時候雙眼含笑,掃了一眼惴惴不安的群臣,彷彿意有所指。薛寅埋頭人群中,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柳從之部下的親信之臣,一月前驚鴻一瞥的幾名柳從之麾下的親信武將神采各彆,神采都非常龐大,有的眉頭緊皺,有的如有所思,不一而足。
這個年青人顯得非常沉默,但對新君已無貳言,因才調不凡,也遭到了新君賞識。識時務者為豪傑,現在薛朝局勢已去,這纔是正理。可世上有這識時務的,就有這固執不化的――比如霍方。
薛寅感喟,“隻望陛下善待他家人。”
這一拍看似輕巧,實則力量極大,薛寅肩上一沉,幾乎膝蓋一軟便要跪下去。他本來倉促被拉起,重心不穩,經這麼泰山壓頂的一拍,倒是站穩了,驚魂不決間大口喘著氣,慘白的麵孔上也帶了薄紅。隻見柳從之看也不看他,低頭把玩手中匕首,讚道:“鋒銳無匹,破空無聲,實為名家上品,暗害利器。”
柳從之被薛寅婉拒,也不對峙,點頭道:“如此也好。”薛寅轉頭想走,隻聽柳從之笑道:“彆的,你姐姐將於明日到達宣京,屆時你們姐弟二人能夠團聚,也是一樁快事。”
薛寅漸漸接過匕首,柳從之眼中含笑,神情是一貫的平和,但是星眸黑沉,俊美的眉眼間帶一份含血的淩厲與豪氣,加上身材頗高,一身龍袍,嚴肅之氣儘顯。實在是……人中之龍,帝王之姿。
薛寅聽懂了。
柳從之好整以暇地打量他,薛寅垂著眼,眼睫頗長,皮膚極白,五官表麵極其清秀,無多少棱角,顯得分外溫和,他說話聲音也輕,啞忍工夫頗好,乍一看,像是個冇脾氣的肥胖墨客。但如許的人,又怎能夠冇棱角?
柳從之態度安然得近乎可駭,剛纔霍方所言可謂句句誅心,直指這位帝王的軟肋,帝王最忌□□,薛寅隻覺古今任何帝王隻怕都難忍耐如此誅心之言,不料這世上還真的是有柳從之這等涵養工夫好得近乎可駭的帝王,能對此一笑置之。薛寅心中顧忌之餘,也不由歎服:“陛下胸懷寬廣,實在短長。”說罷一躬身,“其間事了,臣先辭職。”
薛寅昂首看了他一眼,無聲點頭。
薛寅生硬地一扯唇角,“時候不早,陛下喝了很多,不如早些安息吧。”自從前次和柳從之下棋以後,此人彷彿對此頗感興趣,三不五時招他去下棋。薛寅本來對下棋就冇多大興趣,現在更是深惡痛絕――啟事無他,他一局都贏不了。
新皇實在是短長,短長得他頭疼。
新皇已然即位,再直呼其名可謂大逆不道,群臣變色,對此群情紛繁,柳從之身著龍袍,器宇軒昂英姿勃發,對此不過擺了擺手,灑然笑道:“教員所敬,天然不敢辭。”
如果說薛寅當日即位是趕鴨子上架,辦得像個笑話,那柳從之的即位大典天然是不成同日而語的。大典辦得昌大而浪費,冊封結束以後,又宴請群臣,場麵極其熱烈。
他喝下的是毒酒,這個老臣在宣都城破之時就結下了死誌。
這是一個彷彿冇法被撼動的人。
“你看上去可一點不欣喜。”柳從之笑著抬手重拍薛寅的肩,他身材頗高,身形苗條均勻,比薛寅高了一個頭,做這行動極其順手。薛寅冷不防被觸碰,又對柳從之滿心防備,頓時渾身緊繃,下認識地將拳頭收緊,嘴唇緊抿。柳從之隻覺掌下的人瘦得不像話,但渾身緊繃,像隻把渾身的毛都炸起來的小植物,一時發笑,點頭道:“你不必如此,你投誠於我,我不會虐待你與你姐姐,你仍有王爺頭銜,你姐姐的郡主頭銜也會儲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