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從之靜了一靜，推開房門，第一眼，瞥見了低頭撥弄琵琶的薛寅。

何姑姑笑：“她哪能有不好的？就是明天可出了一樁事，袁大人前來予她贖身，可把我嚇了一大跳。我是婦道人家，冇甚麼主張，這等大事可不敢等閒應了。海日那丫頭倒是向來主張正，但這會兒也冇想出個以是然來，不過柳爺您來了，這事兒就好辦了，要不我直接領您去見見海日？”

一曲破陣樂，絃音錚錚，曲調入耳殺伐凶煞，又飽含苦楚。柳從之聽得耳熟，一時略微失神。數年之前，他在邊關疆場……屍山血海，死生無常，亙古北風囊括過染血的古疆場，他受重傷，嘔血病篤，他的身邊，有雙手俱廢，一息尚存的兵士，仰躺在地上，唱起一首傳播北地的，可謂苦楚的戰歌。

“此話不假。”柳從之微微一歎，“可我常常看到這張圖，卻總能看到處處烽煙，到處饑貧。”他抬手在輿圖上輕點，“北疆苦寒，缺衣少食，遼城一帶受月國擾亂，劫匪過處，不留寸瓦……南地富庶，可若天公不作美，還是饑民各處。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兩人一起往二樓去，至薛寅地點房前，柳從之拒了何姑姑跟從，肅立房前，起首聽到了樂聲。

他眯了眯眼睛，有些迷惑地開口：“柳……從之？”

前塵各種，數番存亡起伏，現在想來，儘皆如夢。

薛寅睜著一雙昏黃的醉眼，黑眸水潤，氤氳著霧氣，神情倒是一味的慵懶，麵色緋紅。

他聲音不大，但是字字句句，擲地有聲，陸青徽閉目，歎道：“陛下可知，這是雙刃劍？何況士農工商，自古如是。此事若要推行，必遭世家大族、文人士子的反對。臣不會是最後一個規勸陛下放棄此唸的人。”

樂聲驟停，柳從之回過神來，微微一歎。

陸青徽沉聲道：“幅員廣寬，邊境萬裡。”

柳從之點頭，“北地溫飽，南地富庶，隻需南貨北調，北貨南調，便能解兩處憂患。荒年奸商大幅進步糧價，乃至饑民各處，但若能調控糧價，便能施助饑民，消弭禍事於無形……故而民生之所繫，儘在商道！”

陸青徽肅容：“陛下心繫民生，雄才大略，乃是可貴一見的明君，並能一改先朝頹勢，成千古亂世！”

柳從之定定看著他，莞爾一笑，微微點頭。

本日樓裡三個大人物，除卻薛寅是生麵孔，其他二人老鴇都是見過的。不過柳從之之前為官時也甚少來此風月之地，倒是袁承海乃是真正的此地熟客，乃至與老鴇友情也匪淺。

柳從之淺笑著往內裡走：“何姑姑好久不見，邇來買賣可好？”

陸青徽終究退下，天氣已然暗淡，柳從之揉揉眉心，神采帶一絲倦怠，想起剛纔陸青徽所問，點頭一笑：“嘖……越之啊。”

柳從之淺笑，好整以暇正了正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