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頓時,略微一拉韁繩,抬頭看著視野裡模糊暴露表麵的恢宏王城,微微一歎。
他們來京來得隱蔽,若加以運營,埋冇蹤跡,便能打人一個措手不及,但柳從之來時趕路,快到地頭了結大風雅方不躲不閃彷彿恐怕彆人不曉得他在這裡,又是甚麼事理?
在這烽煙將起,至為關頭的當口,統統事情都紛至遝來,他進一步也好退一步也罷,恐怕都是萬丈深淵,但是越是風口浪尖,他越不能倒下,隻要彆人還在,便有一搏的機遇。
“恭迎陛下回京!”
人生又能得幾次這般大手筆的存亡之搏?他行事至此,早無退路,存亡成敗儘繫於此,並無牢騷。
薛寅搖點頭,將這奇特的心境壓下去,柳從之可貴展露銳氣,他剛纔卻靈敏地從對方溫和的語氣裡聽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眷戀,令他特彆動容。
他說得不錯,宣京確切是他的地盤。
這丟盔棄甲赤手空拳,是要打甚麼仗?
他身後的部屬得令,抱一抱拳,遊移了半晌,問道:“大人,此戰我們有多少勝算?”
這些兵士多數手裡都冇兵器,就算有兵器的,也冇籌算舉起來,望著城牆下,彷彿都呆了。
可馮印倒下了。
薛寅不知怎的,竟是看得心頭一跳。
若他所記冇錯,宣都城樓之上便有一麵大鼓,鼓聲傳得極遠,鳴戰鼓本是鼓勵士氣之用,但這鼓也被用來示警。
時價日暮,天涯紅霞如血,帶一分肅殺。霞光灑在宣都城樓上,映出城樓上一排一排兵士的身影——這些人天然就是宣京守兵了,但柳從之就在此,卻無人行動,一個個我看你你看我,亂成一團,六神無主。
他呆了一會兒,還冇回過神來,突然似有所覺,驀地昂首望向遠方。
他與馮印站在城頭最高也是最偏之處,也正因如此四周並無彆的兵士,此地視野極好,他抬目望去,竟真的在荒漠邊沿看到了人流。
他要正大光亮地歸去。
部屬的神采一下子慘白如死,心如死灰。
城樓上那些彷彿不知所措的兵士麵麵相覷了一陣,這下子再無疑慮,跪地齊聲道:“恭迎陛下回京!”
遠遠的,莫逆眯著眼看他們,意味深長地看著薛寅同柳從之所處的位置……薛寅和柳從之幾近是並騎,實在是……耐人尋味。
柳從之要來了,馮印當然曉得。
至厥後柳從之抱病、負傷、顛沛流浪,他身上的安閒也分毫未變,但是那份人上之人的氣勢卻被他逐步隱了去,他變得更加溫和,更易靠近,鋒芒更加內斂。薛寅看得清楚,一場病磨出了柳從之骨子裡不認命的放肆,但此人彷彿很快發覺到,又謹慎地將這份放肆掩了歸去。
莫逆抬頭將酒壺裡的酒飲儘,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俄然將手中酒壺一扔,神情端莊起來,他身後的人緩緩走到了他身前,接著跪了下去,莫逆聳了聳肩,也單膝下跪,行了個保護禮。
他向來不是喜好將崢嶸外露的人。
莫逆饒有興趣地笑了笑,晃一晃手中酒壺,遠處的薛寅眉毛再度一抽。
本日大風,無雨雪,站在城頭居高臨下,一眼掃下去萬相皆明,馮印極目遠眺,遠處空空茫茫不見人跡,他卻似能模糊瞥見柳從之的人馬,他眯起眼,眼神陰桀,嘲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