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沉默不語，回身拜彆，才一出門，就見內裡天氣烏黑如墨，一輪明月高懸。月色潔白，比之十年前，彆人生中最絕望也最凶惡的阿誰夜晚，分毫不差。他不自發伸手去拿懷中的玉片，隻覺觸手冰冷，寒到了骨子裡，不覺一怔，麵上竟然閃過一絲懼色。

柳從之軍功彪斌，前些年代國還未墮入內鬨，厲兵秣馬，大肆南侵，卻終究敗於柳從之之手。現在月國海內浪花滔天，實在騰不脫手來對於薛朝，卻也要來這一手，為了肅除柳從之，不吝奉上絕毒月色明。

月色明毒藥隨風飄散，若要用於行軍對戰，那風向便成重中之重，一不謹慎，但是自損八千了。這毒太狠，乃至月國本身也無解藥，用它本就是行險。

月國使臣麵上閃過一絲憂色，斂眉道：“那陛下請先簽一份國書，同意重定鴻溝。以後小人立即將那樣東西雙手奉上，助陛下度過難關。”

“名留青史，然後千古罵名，遺臭萬年是麼？”薛寅看了那國書一眼，眼神微沉，“燒了吧。”

天狼見統統措置伏貼，也籌算退走，不過臨了又想起一事：“那月色明，你肯定要製出來？”

月色明，傳播月國的絕毒，形如煙霧，有些許綺香，隨風飄散，叫人防不堪防，中者四肢麻痹，而後轉動不得七竅流血而亡。這藥殺傷力極廣，也極難製，即便是在月國以內也極其可貴，奉為珍寶。二十年前，月國常勝將軍巴力初次將這毒藥用於疆場之上，趁夜投毒，薛軍大敗，死傷數千，軍士死前轉動不得，抬眼隻見烏黑天幕中高懸的一輪明月，而後雙目迸出血淚，抱恨而亡。薛國大敗，此毒也由此得名，名聲震懾世人。

聲音雖有氣有力，但字字咬得極重，語氣分外當真，說到後半句時的確是斬釘截鐵，天狼無語，估摸著身後的主子是真的氣著了，因而也不違逆，轉過身悄悄躬身：“那麼王爺好好歇息，部屬辭職。”

“在你眼裡，北化不比宣京。可在我眼裡……”薛寅話音一頓，倦怠地揉了揉額角，止了話茬，“你走吧。”

月國人皺眉，正想推拒，卻發覺薛寅底子冇看他，而是側著身問站在一旁的天狼：“你看看。”

“這話如何說？”薛寅略微驚奇地轉頭。

天狼將國書在燭上撲滅了，置於盆內，目視其漸化灰燼。這四周宮人早被天狼清理得乾清乾淨，裡外都由北化兵衛扼守，縱煙霧傳出，也冇驚起任何波瀾。國書燃儘，又有親兵上來把月國人的屍身拖下去措置了，殿內終究變得乾清乾淨。薛寅重又癱在躺椅上昏昏欲睡，毫不受血氣擾亂――月國人就死在這躺椅的三步之遙。

在他的身後，薛寅的宮殿熄了燈，沉寂一片。不知過了多久，一片細細的雪花落下，像一根輕軟的鵝毛一樣飄忽下落了地，月光鋪灑在地板上，映出一片烏黑，如霜如雪。

“我隻是戔戔草民一個，彆折煞我。”天狼隨口對付，目光仍然放在那玉片上，“不巧，我對貴國冇甚麼體味，但對貴國這毒藥嘛……倒是知之甚多，起碼這傳說中的月色明，我還真就中過。”

“那是一個密處……平凡人絕難找到，需得由我親身去……”

薛寅瞪著這一本端莊一派閒適的人半晌，抬手捂住了本身的臉，閉眼睡覺。

就這麼呆立了半晌，他纔回過神來，將懷中玉片收好，掛起笑容，蕭灑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