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下簾子,齊天睿大大舒了口氣,這一步一端莊的總算挨完,也管不得喜娘們還念唸叨叨、成雙成對地擺放捧盒,一把將紅綢子扔進蘭洙懷裡,摘下喜冠順手丟到了條案上,一麵解著腰帶一麵口中叫渴:“丫頭!快倒茶來!”
任憑喜娘歡天喜地的唱和簾子外的喜樂大聲吵嚷,蘭洙仍然瞧得出新郎倌變了神采,挑起喜帕那一刻的惡劣不屑蕩然無存,現在陰沉沉,麵無神采,不覺輕聲道,“天睿……”
西南角處木樓朱漆,並不廣大,來賓皆止步於此。新人紅綢款款而上,前頭兩個丫環捧著龍鳳燭,身後跟著六個喜娘,托著喜稱、喜酒、各色生果捧盒,從踏上樓梯起口中便唱起喜詞。
一旁的喜娘們也驚得瞪圓了眼睛,幸虧都是府裡的管家婦女們,深知這此中短長,凡是傳了出去,動了家法可就不但是這不管不顧的小爺,遂都咬碎了牙屏著氣隻當冇瞧見。
兩盞龍鳳燭齊會合合,將那床邊人照得清清楚楚:
鴛鴦戲水的圍帳之下,一動不動,一眨不眨,像一尊上了彩釉的娃娃……
“好了,快疇昔,莫要錯過吉時了。”清算伏貼,蘭洙推了他一把。
“還顧得那些個!”齊天睿不耐,“誰還當真認得!快些拿來。”
一聲喝,似俄然寒霜驟降把統統僵住,簾子外頭吵吵嚷嚷的樂聲更將房中趁得出奇的靜。喜娘們這才覺出不對,都低頭細心瞧卻實在瞧不出那裡不當,妝容上得是重些,可新人本就是要圖個喜慶,那胭脂的色彩和形狀都是有說道兒的,再是忍不得也就這一會兒的工夫,今後小兩口兒關起門來,要如何都雅使不得?再者說麵前這位新奶奶雖欠都雅倒並未多出奇,莫不是這爺見慣了那風月場裡的紅衫綠裙,倒忍不得這良家女孩兒一點色彩了不成?
“哎。”
“嗯,伊清莊的衣裳多少可貴,送了你二人一年四時的呢。”蘭洙一麵應著一麵接了秀婧拿來的手巾給齊天睿擦著背後打了潮的髮絲,“都在背麵衣櫥裡,可統共就三套正紅的,一套拜堂,一套明兒見禮,一套歸寧,現在如何換得?”
蘭洙捧動手裡的綢子驚得不知以是,這新娘子還本地站著、一身的鳳冠霞帔蓋著喜帕,這尚未對飲撒帳就被撇開算甚麼事理?雖說本身年紀輕、不大曉得這裡頭究竟多少端方,可這冇坐上龍鳳榻就斷了的歡樂結毫不能是好兆頭。可瞧那位爺,早已把大紅的喜袍脫了下來不知扔到那裡去,現在一身的銀襖兒細中衣兒,白恍恍的,自顧自坐了大口喝著茶,那裡另有要施禮的意義?
“拿水來。”
蘭洙拗不過,隻好去挑了一套花色雙開並蒂,號召一邊的喜娘奉侍他換上。齊天睿那裡忍得這些管家婆子們碰他,一蹙眉,再冇人敢近身。總不能吆喚未出閣的女孩兒,擺佈冇法,蘭洙隻得親身上手。長嫂比母,實則這嫂子比他還小兩歲,大哥老是擺了一副廟裡供奉的模樣,齊天睿從不靠近,唯這嫂嫂是個綿和人兒,又是當家大伯母的親親兒媳婦,向來府裡有甚麼或是他要破了例求甚麼老是求嫂嫂,這便冇有得不著。現在伸胳膊抬袖、攬腰帶,齊天睿非常安閒。
齊天睿這些時從未往新房去瞧一眼,這會子隻跟著走,手裡的紅綢子軟塌塌的,偶或暗下一抻,背麵一點反應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