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一甩手十足地走了,看那簾子掩了,齊天睿笑眯眯地回過甚,“如何?想搬到我那兒去?”
齊天睿笑笑不置可否,“本來也是舒心解悶兒的,何必本身瞎揣摩解出這麼多意義來。人生活著不過是那麼些日子,該多尋些樂子纔是。喜好琴就彈彈,曲子也多了,非尋那不痛快的做甚麼?不如找些個賞心動聽的解解沉悶。”
千落聞言悄悄咬了唇,指下的琴絃顫顫的。《燕秋平》是她當年初到教坊時分得的第一支曲子,曾助她一曲奪花魁,紅遍金陵。此生如果有甚麼不能忘,這曲子該是其一,畢竟,從那以後她衣食保暖再不孤苦,亦從那以後,她再不望著前路……
“說是韓公子有日子冇過來了,”說著小喜瞥了一眼齊天睿,“也冇個信兒。”
“《燕秋平》?”
想起葉從夕托給他那一大摞子信,齊天睿撇撇嘴,“不歸去不可,我不急,有人急。”
他嘴角的笑有些冷酷,看出他不耐,千落從速笑了,從他手中扯過薄薄的紙冊,“你呀,自從見了這幾個曲子,便隻喜好那一小我,多少傳世之作竟是看不著了。”
“……此話怎講?”
千落有些氣喘,咳了起來。齊天睿抬手給她撫背,“從西北給你帶返來的冬蟲夏草可吃了些?”
“也就我兩個靠近,我不心疼她,還當真希冀那韓公子麼。”
說老祖母病體病癒,說小妹們承歡膝下,問叔父辛苦問嬸孃安康,齊天睿實實在在地話家常不敢提買賣一個字。倒是齊允年淺笑點頭以後,親身提起裕安祥,說西北民風渾厚卻苦謀生,風沙烈穀蔬難存,各行市買賣遠不及中原各省,裕安祥能以一己之力為遠道而來的商客護航保駕,也是可貴。
他一近就暖,可心倒越覺酸起來,千落訕訕的,“那裡是我如何?這曲子本就是一隻孤燕飄零、四周無著,琴音撲捉自是感染。”
“偏就好這一個,你也可貴長情了。”千落說著低頭重翻看,輕聲念著譜子上的署名,“杜仲子,不知這曲者怎的取這麼個藥材的名字?曲子倒非常歡暢輕巧,與這老朽的名字實在反麵。隻是為何兩年前纔有了這些曲子,如此離世獨樂。”
小喜正要開口嗆,千落悄悄使了個眼色,隻道,“前些時兩人熱得緊,柳眉的贖身銀子都預備好了,這些日子又冇了信兒,也難怪她悲傷。”
現在一杯香茶,躺在江南夏季可貴的暖日頭裡品賞琴音琴譜,心甚適合,隻是耳中這柔嫩的曲調慼慼,豔陽之日竟是透出絲絲涼意,齊天睿轉頭瞧,繡床上絲帷半掩,千落圍著被,肩上披著藕荷薄緞襖,鬆鬆的髮髻落下青絲將那白淨的臉龐和一身素淨的色彩襯得更加荏弱,更加清冷,懷中的琵琶悄悄撥弄,一個音,反幾次複,半天冇撥疇昔。
“此燕非彼雁,何來飄零?本來這曲子不過是順手一做丟給你,寫的就是雛燕秋去,一個小景兒,雖不見得有多少意義,曲調倒也清奇,現在奏出這很多悲苦的意義,不是你又是誰,嗯?”
齊天睿擺擺手,“凡傳世之作,多是憤世悲苦纔出奇作,聽多了心煩。更現在多如牛毛,傷春悲秋、無病□□,像是不悲、不苦就不成氣候,可不矯情?用來掃興的又過於嚕囌、過於膩,樂得輕浮,未曾喝酒就要醉了。真真可貴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