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番話,熱血沸騰,與老父當年對譚沐秋的安慰如出一轍。伶人是下九流,忍的都是凡人所不能忍,卻何錯之有?人生活著,為何不能為本身所想?不傷天害理,不賣身自賤,又何錯之有?
婆婆一病,非論沉重,莞初便日夜奉侍在身邊。白日有梧桐幾個大丫頭在,莞初虔虔誠誠地守在床邊,端茶遞水,捶腰捏腿,有人替代著幫襯也不覺如何。到了夜裡,丫頭們都去睡,獨留了媳婦兒在身邊,這一宿吃茶、咳嗽、起夜,閔夫人難受,莞初也不敢閤眼。好輕易熬到後半夜安穩些,因著多年的腰疼病,總得人捶捏、敷著粗鹽纔好安睡,莞初便守在邊上悄悄地捶,閔夫人圓圓的身子來回翻身也吃力,莞初的胳膊幾次被壓鄙人頭抽也抽不出來,若不是硌得閔夫人難受方挪動開,這一宿下去可就要不得了。
他眼中的神情果斷,口氣當中於她卻似已有望,問這一句不過是滅那最後一點的火星子。莞初悄悄吸了口氣,魚塘帶著腥味的酷寒直入心腸,細細地排泄來,方覺透暢……“除非……你應下我幾件事。”
閔夫人聞言兩眼這才亮了,也顧不得將才的心傷,“恰是呢,快去取來我看。”
“你放心,一旦事敗,我斷不會一走了之丟下你享福。隻是這背景,到那裡去尋?”
“這個……”莞初悄悄咬咬唇,“我也冇想好,我們漸漸合計。”
午後的府邸靜悄悄的,加上又起了雲,滿天陰沉,人們也冇心機做甚麼,都窩在房中歇晌,不走動。
莞初不及想扭頭就走,這麼侷促的處所不管遇見誰都難堪,卻不想她還冇走出兩步就聽得身後有人聲:“嫂嫂……”
從不知那風景背後如此慘痛,冷颼颼的水池邊,天悅被吹了個透心涼,卻仍然吹不滅心頭的火,咬著牙道,“家宅不幸,被歹人操縱,可這錯不是錯在他學藝,而是錯在打死了性命!徒弟死也不肯說出他的下落,譚沐秋若不成才豈不是對不起恩師在天之靈?家戲的徒弟也都是名家名角,卻用本身的命成績了一代大師。若非要我說,我感覺:值!”
莞初轉轉頭,見那人已經走出來,坐在山洞口的大青石上,屈膝支著肘,瞧過來的眼睛裡頭已然冇有之前那般明朗的銳氣,呆呆的。不覺有些心疼,莞初回身漸漸走到他跟前兒,一道靠在山石上。
莞初不覺得然地撇撇嘴,“跟我比甚麼,我一個女孩兒家,玩死了又礙得著誰?”
“這不是功德嗎?那個能這麼便宜還未曾招考就見了徒弟。”
“明兒……”好半晌,天悅纔開了口,“我就要往府院去。”
“蟒袍青靴?旁人眼裡許是值些甚麼,可於我,不如赤腳一雙草鞋。”天悅嘲笑,“人生活著是有定命,若非我該走這條路,為何讓我如此癡心?又豈知這不是上天之意?”
“怎的?當真奇怪不成?二哥走得,我為何走不得?你倒不必在這兒不關痛癢地說風涼話,按你這麼說,我不敬些,問你那寧老先生也是玩物喪誌??”
走投無路忽見亮光,天悅又驚又喜,急道,“你說,隻要你承諾我,想要甚麼都行!”
“白叟家也是多事,”梧桐在一旁嗔了彥媽媽一句,“太太病著總會心傷,不開解著說些解悶兒的話,倒招事!昨兒二爺才著人送了兩盒子上好的燕窩出去,太太還叮囑說讓他忙不必惦記,您今兒怎得倒不費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