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隻想著,想著好好出去尋幾單來補上,誰,誰曾想……”
石忠兒一把將李興拖起來扔進了雨中,又叫了底下人去安設,這才又掩了門,顛顛兒地轉返來。瞧見主子還在燈下細心驗看,石忠兒便湊上來,“爺,怎的,究竟是不是假的?”
齊天睿聞言併爲言聲,儘管兌看,待把手中這一摞都檢算清楚,歸入帳中,這才收了筆。抿了口已經冷透的茶,靠進椅中,懶懶應了聲:“出去吧。”
最後起號,不過是從山西老錢莊分一杯羹,隻於他已是非常了得的風險與收成。賭注錢莊,齊天睿把身家血本都放了出來,仍然冇有充足的銀錢來支撐。風雨難測,將將運第二批銀子便遭受悍匪,虧下上萬兩銀子,齊天睿掉轉頭將本身收藏的統統古玩併產業全數變賣、宅邸抵押,及時為商客兌款,一刻都未曾擔擱,這才穩下裕安祥貴重的名聲。豈料,西北匪患導致南邊商客膽怯,亦因路途悠遠有些乏力不撐,錢莊風險大又入不敷出,舉步維艱,齊天睿幾是到了彈儘糧絕的境地,偏又在查賬途中再遭凶惡,命懸一線。
“爺,李掌櫃跟著您也豐年初兒了,外頭都說咱九州行眼睛最毒,您真捨得就這麼扔了?“
石忠兒點點頭,冇言聲兒。主子話是在理,隻是行事狠了些,李掌櫃這些年為九州當行也算日夜勞累,這臨走連一分斥逐銀子都冇給,這行當裡頭是靠名聲用飯的,這一扔出去,他在金陵城那裡還活得?悄悄瞥一眼,主子又埋頭機帳,冷雨燭燈越顯白皮兒薄唇,怪道是個薄倖之人。
這一忙,便到了傍晚時分,待齊天睿再昂首,窗戶外頭雨聲未斷,隻是小了些,綿綿簌簌的,房中越覺濕冷。擱了筆,揉了揉腕子,叮嚀石忠兒將歸置好的賬冊收起來鎖進書架後的暗室裡,再將兌條盒碼好,出去叫櫃長出去取。
“這麼說,我得感謝你了?”
高高的櫃檯背麵、帳櫃邊上一道綿簾遮著一道小門開到後堂,穿過四方的天井便是三院,正堂屋是掌櫃房,東西兩廂便是協理房。現在堂屋雙門緊掩,陰雨天暗,屋裡四下都點著燈,亮堂堂的。一張大紫檀長案,背靠滿牆的書架與帳格,案旁一隻青綠古銅鼎,一隻玻璃畫瓶,瓶中幾卷畫軸並非山川風景,而是從金陵往京師、蒙古、福建、安徽、乃至西北各省的走鏢圖;紫檔冊上,一邊堆著一尺多高的賬簿,一邊碼放著埠際彙票盒,齊天睿正在燈下親身查對從西北分號轉來的兌條。
江南秋雨,灰突突的魚網普通蒙了一天一地;雨水淅淅瀝瀝、不厭其煩地敲打著青石地,綿綿地滲進骨頭縫裡,人們顫抖著縮在油傘下倉促忙忙來去,繁華的金陵西城仍然車水馬龍。
“當,當……唐白瓷收的。”
齊天睿聞言深深提了口氣,又無法地吐出來,“這東西,擱在我這兒也得收錯。現在這偽貨,真真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