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忙,便到了傍晚時分,待齊天睿再昂首,窗戶外頭雨聲未斷,隻是小了些,綿綿簌簌的,房中越覺濕冷。擱了筆,揉了揉腕子,叮嚀石忠兒將歸置好的賬冊收起來鎖進書架後的暗室裡,再將兌條盒碼好,出去叫櫃長出去取。
將聘書收好揣進懷中,齊天睿出了門。
裕安祥票號正座在西城大街,三間的門麵,連環七套的院落,是這金陵城中除老字號山西福昌源票號以外的第二大錢莊。一院是攬櫃房、總賬房與埠際賬房;正門開在二院,堂中是停業正櫃與埠際信房。恰是午餐非常,門口泊著輛兩架的馬車,頂上鋪著遮雨的氈皮,堂中站了一個四十開外、披著狐狸絨大氅的男人,身邊跟著一身藍布棉袍揹著褡褳的侍從。主仆二人顯是北方來的商客,正在櫃上兌銀票,除彆的,堂中非常溫馨,隻聞得櫃後賬房清脆的算盤聲;檀香冉冉的,將這連綴的濕冷味道略略遣散些。
石忠兒一把將李興拖起來扔進了雨中,又叫了底下人去安設,這才又掩了門,顛顛兒地轉返來。瞧見主子還在燈下細心驗看,石忠兒便湊上來,“爺,怎的,究竟是不是假的?”
石忠兒點點頭,冇言聲兒。主子話是在理,隻是行事狠了些,李掌櫃這些年為九州當行也算日夜勞累,這臨走連一分斥逐銀子都冇給,這行當裡頭是靠名聲用飯的,這一扔出去,他在金陵城那裡還活得?悄悄瞥一眼,主子又埋頭機帳,冷雨燭燈越顯白皮兒薄唇,怪道是個薄倖之人。
“三百……三百五十兩。”
“這麼說,我得感謝你了?”
現在統統已成定局,明日納征,齊天睿要帶著這重禮去下聘,現在看著本身的婚書怎的倒瞧不出甚麼意義來?兩指拈起來,翻開,瞧著那上頭的字悄悄唸叨:寧氏莞初。名字倒有幾分意義,來歲春方到二八之齡,這小丫頭還冇過門已是讓年長十歲的他無端領罵數次,何其毒也?齊天睿不覺嘴角一挑,無法地笑了。嶽丈家在蘇南粼裡,早有耳聞粼裡是個小橋流水、民風雅淡之地點,近在天涯齊天睿卻從未得見,不如趁機瞧瞧,這麼想著,麵前映出一小我來。
真真天不斷路,一名金陵商客恰經此地脫手相救,厥後才曉得,這位技藝高強之人竟是江南一代最富盛名的綢緞莊伊清莊莊主莫向南。
“爺,李掌櫃跟著您也豐年初兒了,外頭都說咱九州行眼睛最毒,您真捨得就這麼扔了?“
明日就是納征之日,按理齊天睿要親身登門下聘,叩拜嶽丈。提及備聘禮,真真讓齊天睿頭疼了幾日。身為齊家二房嫡孫,老太太親身過問下聘一事,囑大太太籌措出一份禮單,邀齊天睿母子一起過目。那一日齊天睿將將接了分號的票據,忙得昏入夜地,晚餐時分方倉促趕去。隨身另有一份禮單,好歹是本身娶媳婦兒,早幾日齊天睿便叮嚀櫃上預備下了。誰知這麼晚歸正趕上幾位遠親夫人來看望,老太太便一同邀了,待兩份禮單往一處一放,這可好了,單是齊府的禮單已是非常之重,再加上齊天睿本身的預備,竟是超出了當年齊府長房長孫齊天佑結婚時的聘禮近七成,真真是又貴又重。
“誰曾想櫃上會查賬。”齊天睿接過他的話,笑了,“李興,你也算個白叟兒了,跟了我這些年,這一回當真是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