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夜裡他纔到了杭州府,本來是為著東晉顧愷之的一幅古畫,此畫十年前纔出土,未及世人追捧便像一陣小風拂過消逝得無影無蹤,留下的隻要曾經見過真容的人丁耳相傳的絕妙與奧秘,這些年竟是比埋在地府還要潔淨。苦掘不著,耗不起,道行裡的人一個個隱退,齊天睿卻拗了勁死咬著不肯放,終是在杭州尋著一些蛛絲馬跡,豈料將將來到不及會晤道中人,今兒前晌便被石忠兒一匹快馬追了過來,本來留他在金陵是為了監督同源米行,豈料這廝趕來竟是帶了個天大的動靜!
他伸手把她手裡的被子拉下來,暴露全部小臉,寡白白的,如此清臒,幾日不見她色彩儘失,強撐著的精力與他頂撞,那模樣比那日酒醉還要無所依托……
嗯?莞月朔愣,這怎的成了我自作主張?我那裡捨得那小性命?正要辯論忽想起秀筠那慘兮兮不懂事的模樣,內心生出了做嫂嫂的保護,這便硬氣回道:“再有情義能如何?已然肇事,遠水救不得近火,還非得抱著個浮名兒鬨得世人皆知、身敗名裂,才顯得忠貞、才說得剛烈不成?”
“怕麼?”
又裝胡塗!齊天睿內心罵了一句,有些不耐,“怎的?你當我隻是空口承諾,假心冒充撐不得事?應下你倆就是應下了,這點子男女之事還怕我扛不得?”
這一個動機衝上來,齊天睿隻覺額頭上的青筋都跳得疼,真真是膽小包天!!又恨聲罵:好你個從夕兄!我敬你一聲兄長,這些年你我也算肝膽相照,為著這丫頭不費事,相互就算存不下兄弟情義,也該留下些兄弟臉麵!明顯每日為你們傳信,也曾安排私會,怎的還能揹著人做出這類事來?似這等人間的炊火幾時竟是癡迷如此、按捺不得?本來的清雅高潔、不染俗塵都那裡去了?雖說人非聖賢不免有過,敬愛之人放不下、屏不住,也不是不成,隻是偷食如此上癮麼??你不屑俗世,想得道想成仙都隨你去,為何非要拉上這麼個傻丫頭?後宅內室誘她私定畢生已然非君子所為,現在她身在婆家,頭上有她相公我的姓氏,你又誘她行下這輕易,究竟意欲何為?!是心疼她,實在放不下她,還是用心關鍵她、欺負她??
我訂婚在先,你私交在後,讓你是敬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即便先斬也不肯後奏,又把我這兄弟究竟放到了那裡?!我毫無防備陷於不義,又該如何為你倆諱飾?!
“嘶!”一絲冷氣吸出去,齊天睿幾乎又抬手敲她,“混賬丫頭!隻要你??誰去傳的信兒、買的藥?又是誰去尋的郎中和穩婆?還不從速說!”
……
她冷不防愣了一下,視線垂下來,敞亮的虎魄被擋去一半,悄悄的色彩,啞了勢頭,沉寂似春季清冷的湖麵,好一會兒才喃喃道,“……心疼。”
“哼,”莞初在被子裡暴露了小鼻子冷冷一聲,“他管甚麼?能馬上就來帶走麼?能登堂入室、敢作敢當麼?既是冇阿誰膽兒,又怎敢強求女孩兒家頂罪?冇名、冇分、冇嫁娶,如何生?生了算誰的?他敢認麼?一個巴掌不響,何必說人!”
“你說甚麼?”齊天睿一擰眉,火又躥了上來,“你說不清?本身行下的事你不清楚?你說不清哪個說得清?另有人每日給你們把門望風、記日子算時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