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亮亮紅,到晚來,滿天空,照到西,照到東,拿扇子,去撲蟲……”
穎娘又想了想,還是點頭。
果娘就傻眼了。
隻感覺口齒噙香。
丫頭揹著籮筐,腳步輕巧地穿行在山林之間,一麵迴旋騰躍著謹慎避開腳下一蓬蓬一簇簇嫩黃淺綠的草尖兒,一麵唱著自果娘那新學來的儘是孩子氣的兒歌。
隻上躥下跳的,氣味混亂,歌聲不免跟著起起落落漂泊不定,荒腔走板,再挨不著拍子。
也問穎娘:“你們舒城真的把‘螢火蟲’叫做‘火螢蟲’嗎?”
……
“螢火蟲(火螢蟲),亮亮紅,到晚來,滿天空,照到西,照到東,拿扇子,去撲蟲……”
丫頭也跟著唱:“天上星,地下釘,釘鈴鐺鎯掛油瓶。油瓶頭,醬油豆,骨碌骨碌翻跟頭……”
丫頭望著她小孩兒佯做大人狀的小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想了半晌,都冇想到話兒來辯駁他,隻好背過身子,板著小臉噘著小嘴不睬他。
臉上始終瀰漫著光輝的笑容,常常唱到鼓起的辰光,固然撲不著蟲子,卻能夠助跑起跳,伸手去觸碰枝頭新長出來的嫩芽兒,再以各種千奇百怪的姿式蕭灑落地。
“是嗎?”丫頭撓了撓頭,喊了聲“阿芒哥”,徑直走到穎娘身邊打了個號召,放下揹簍給她看:“穎兒姐,我找到好些野菜,我們必定吃不完,都能夠曬菜乾了。”
偶爾有陽光穿過樹木的裂縫,零散打在臉上。丫頭停下腳步,抬開端來,眯著眼睛看著裂縫裡的陽光,伸脫手指,去觸碰麵前的點點光斑,眼角眉梢是說不出的欣喜:“這彷彿白日的螢火蟲。”
她還不曉得如何措置果娘來的快去的也快的情感,也不懂果娘情感背後的表情。
由遠及近的歌聲同近在耳邊的歌聲相堆疊,隻一個是冇腔冇調,一句高來一句低,就像一人分飾兩角的古怪詭異,好似北風砭人肌骨;一個是天真天真,奶聲奶氣,卻又頓挫頓挫,仿若方纔立上枝頭的乳燕的天真爛漫,恰如東風春雨拂麵。
果娘下認識地往穎娘一側靠了靠,停下歌聲,瞪圓了眼睛望著歌聲傳來的方向。
探頭看了一眼揹簍的穎娘直點頭,趕快放動手裡的活計,過來清算野菜。
在看到丫頭的那一頃刻,猛地一拍葦蓆,半跪著的身材直了起來:“錯啦錯啦,丫頭哥哥,你又唱錯啦,不是‘螢火蟲’,是‘火螢蟲’,你又唱調個兒啦!”
丫頭就摸了摸額頭,這又是“醬”又是“油”,還叫個“豆”,難不成不是吃的?
果娘已是抱了手,朝著他點頭,一副孺子不成教也的模樣。
可究竟就是如此,甚的“螢火蟲”、“天上星”、“打更板”、“朝采桑”,另有甚的“啥格著花九蓮燈”,果娘唱的停不下來,他也跟著不知不覺地就聽會了,一時不覺還會唱出來。
說著眸子子微微挪動,把丫頭上高低下地打量了一眼,尖尖的小下巴就揚了起來,眉宇間更是透暴露些許的對勁來:“就像丫頭哥哥不能叫頭丫哥哥,都是一樣兒的。”
埋頭洗濯野菜的穎娘下認識地將腦袋埋得更低了些,丫頭卻忽的止住了歌聲:“穎兒姐,”有話兒要問她:“這醬油豆又是個甚的豆,聽著還挺香的。”
《論語》也好,《唐詩》也罷,乃至於自水災以來越嚼越有滋味兒、發人深省的《詩經》都被他忘到了一旁,內心想的嘴裡唸的,都是叫他上癮的兒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