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先是一愣,隨即嗬嗬笑道:“瞧你這怕的,我現在已是一介草民,還能把你如何樣麼?如果還做天子啊……”
高旭言罷,在他肩頭一拍,抬步徑直出了房門。
他也不再避諱,一起盛了飯,與她同桌而食。
徐少卿點點頭,忽又問:“那天承陛下……”
兩人說談笑笑,倒是天然非常,若非是樓下門客鼓譟之聲太大的話,眼下這般倒真像已安然閒居了。
此時棚下牲口、大車早已停得滿滿登登,不過這一行商隊八成是常來常往的轉頭老客,那門口的店伴一見便笑容滿麵地迎了上來,領著他們將騾馬車輛牽去後院安設,又加了幾大捆草料。
高曖嫌坐著不恭,冇敢答允,又聽他仍叫皇妹,當是還不知情由,正不知該不該講解,卻見他已轉過甚去,目光在徐少卿身上逡巡。
她轉轉頭,朝著內裡側身而臥,也學著他的模樣誦起經來,卻冇出聲,隻是默唸,過未幾時,眼皮發沉,漸漸睡去了……
徐少卿也甚是安然,固然麵色恭敬,但無涓滴懼意。
高曖固然一起乘車,但身懷有孕,這時候已頗感倦怠,不肯再下樓去。
他闔著雙目,胸口微微起伏,鼻息調勻,似是睡得正熟。
待他走後,高曖才長出了口氣,拉著徐少卿問:“這東西究竟是甚麼?連你也被驚著了似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含混糊間就覺有人在肩頭輕拍。
那馬也甚是聽話,竟一聲不響,由著他牽了出來。
她不由一愣,手上筷子頓在唇邊,隨即窘得垂下眼去,低低應道:“我還真的不懂,疇前在庵裡也不需做這些事,煮些茶水湯粥倒還好,這燒菜……不過,你若不嫌難吃,我倒可學著做。”
開初覺得又是店伴,問了一句,不想倒是高旭的聲音應道:“是我。”
高曖本來非常疲累,躺下後俄然苦衷重重,卻又睡不著了。
許是傍晚已至,夜色將近,來往的商觀光客都怕錯過了宿頭,一下子全都湧了來,倒比那日午間所見的步地更加熱烈些。
高曖也趕快上前見禮,可想著本身並非高氏子孫,身份也已不是夏國公主,而他亦非本來的“大兄天子陛下”,這禮竟不知該如何行。
高曖被震得腹間一顫,皺眉輕哼,瞥眼間卻見四周橫七豎八躺著一個個黑乎乎的影子,不由心頭大驚,跟著就聽徐少卿在身後低呼:“不好!”
回到正廳,偌大的堂內也已將將坐滿。
側過甚來,見他就半臥在矮凳上,清冷的月光過窗而入,恰好傾灑在他臉上,將那張玉白的麵龐映得格外沉寂。
待他們拜了三拜,這才搭手扶起,卻已斂去了笑容,正色道:“本來皇妹有孕在身,該當隨隊同業,也好有個照顧,可我總覺有些不放心,你們先在這裡過了今晚,明日也不必相告,早一刻走吧。”
那店伴到背麵通稟了一聲,便引他們直接去了二樓客房。
“啊。”
“犯了罪又如何?京中那滿朝文武有幾人無罪?可若論起功績來,又有幾個敢說及得上徐卿,唉,就說朕本身,倘若不是有你的話,隻怕天子的位子早就坐不下去了。”
高旭卻也眼眶泛紅,收了笑容,趕快將她扶住,籲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件物事,放在她手中。
徐少卿拱手恭敬道:“多謝陛下體貼,臣身犯大罪,萬死猶輕,能得陛下寬恕,又蒙公主垂愛,不離不棄,平生已足,哪敢再苛求彆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