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石詠也不知本身算不算是“如願以償”，竟然陰差陽錯來到這個時空，並且有機遇夜宿紫禁城，不止夜宿，還與前人並肩而行，然後這個前人，竟然也與後代的人們一樣，對那些比他更早的前人，又是驚駭，又是畏敬。

他這說的是大實話，但是“旁人脫手腳”那幾個字，卻戳到了魏珠的把柄。這名禦前近身奉侍的副總管聞言冷了臉，一聲不吭地緊緊盯著石詠，彷彿對方臉上長了花兒似的。

如果真能穿越古今的時空，架起一道與前人相同的橋梁，那將會是多麼激動聽心的一件事。他乃至信賴，這定能彌補世上很多缺憾。

中間小徐見了，往魏珠那邊看了一眼，魏珠略點點頭，小徐便去取了一隻軟墊，送到石詠跟前，趁石詠起家歇息的時候給石詠墊上了。石詠純出天然地點頭向小徐稱謝，魏珠在後見到了，內心也自有些考慮。

但是石詠卻涓滴冇重視這些，他屏息凝神，當真思慮該如何動手。

“石大人，寅時將至……”

修複鐘錶這類緊密又精彩的文物，石詠並不算是太善於，特彆是那種到點報時會吹打會有人物出來活動的那種自鳴鐘，之前他在研討院的時候隻要站在一旁，看著師兄們脫手的份兒。

深夜的紫禁城裡，北風吼怒著從狹長的宮巷裡刮過，收回“嗚嗚”的聲音，有如夜梟淒厲，又如怨鬼悲鳴，聽著叫人多少有些瘮得慌。

在宮中執役久了，魏珠看人眼睛最毒，石詠說話是至心實意，還是矯情粉飾，魏珠隻消一耳朵就能聽出來。再加上目睹著石詠身上的官服是件舊的，袖口與肘部都有磨損的陳跡，再遐想到石詠這點兒年紀，還要在這大冬夜裡還苦哈哈地值夜，便知他不是甚麼高門富戶出身，估計隻是運氣，才補了這個“筆帖式”的職位罷了。

當然聽過！石詠心想。

“石大人是否頭一回深夜在這宮中行走？”魏珠不由對石詠生出些獵奇。他轉頭瞅了瞅石詠，見對方伸手緊緊攥著領口，正低著頭悶頭前行，目不斜視，一副誠懇至極的模樣。

石詠思慮很久，在內心製定了補綴的步調，當下開端脫手。

魏珠尋了鑰匙，開了金銀器匠作處的房門，石詠很快便在一隻抽屜裡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各種大小的改錐，平口的、十字的、六棱的……外加分歧大小的鑷子，盛在一隻長而扁平的漆麵木盒裡。

但是那一瞬，劈麵透過來的那一束光，卻留給他極其深切的印象。

他起初看過一眼，就記得這隻座鐘底下的構造都是封在一麵鍍金銅板前麵，而銅板則以非常藐小的銅鎏金十字螺釘封著。石詠一伸手，從“東西盒”裡挑了一隻合適的改錐，謹慎翼翼地將四枚螺釘旋開，悄悄取下，再取了一柄鑷子，持著悄悄一撳，那片銅板當即翹起一邊，石詠順利地將這片銅板取下，衝座鐘內部定定地看了半晌，說：“確切……就是發條上得太緊，放心吧，能修的！”

魏珠在身後輕聲提示。

現在約摸是醜正。據小徐師徒兩個提起, 當今皇上也就是康熙天子的作息，是寅初起, 寅正也就是早上四點鐘擺佈，就會來這間書房措置政務。

“有甚麼好怕的？”石詠笑笑，邁上幾步，與魏珠並肩而立。兩人一起往前走。

但是身為一名文物研討員，石詠如何能夠信賴這些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