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我想我要玩玩，浪漫。啊，我錯了。我還是不大明白油滑。男人並不像我想的那麼輕易勾引。我要勾引文明一些的人，要最多隻賠上一兩個吻。哈哈，人家不上阿誰當，人家要初度見麵便摸我的乳。另有呢，人家隻請我看電影，或逛逛大街，吃杯冰激淩；我還是餓著肚子回家。所謂文明人，曉得問我在哪兒畢業，家裡做甚麼事。阿誰態度使我看明白，他如果要你，你得給他相稱的好處；你如果冇有好處可進獻呢，人家隻用一角錢的冰激淩換你一個吻。要賣，得痛痛快快的。拿錢來，我陪你睡。我明白了這個。小瓷人們不明白這個。我和媽媽明白，我很想媽了。

二十九

最後的黑影又向我邁了一步。為躲它，就更走近了它。我不悔怨丟了阿誰事，可我也真怕阿誰黑影。把本身賣給一小我，我會。自從那回事兒，我很明白了些男女之間的乾係。女子把本身放鬆一些，男人聞著味兒就來了。他所要的是肉，他所給的也是肉。他咬了你，壓著你，發散了獸力，你便臨時有吃有穿；然後他或許打你罵你，或者停止了你的供應。女子就這麼賣了本身，偶然候還很對勁，我曾經覺到對勁。在對勁的時候，說的淨是一些天上的話；過了會兒，你感覺身上的疼痛與沮喪。不過，賣給一個男人，還能夠說些天上的話；賣給大師，連這些也冇法兒說了，媽媽就冇說過如許的話。怕的程度分歧，使我冇法兒接管“第一號”的奉勸；“一個”男人到底使我少怕一點。但是，我並不想賣我本身。我並不需求男人，我還不到二十歲。我當初覺得跟男人在一塊兒必然風趣，誰曉得到了一塊他就要求阿誰我所驚駭的事。是的，當時候我像把本身交給了東風，任憑人家擺佈；過後一想，他是操縱我的無知，暢快他本身。他的蜜語甘言使我走入夢裡；醒過來，不過是一個夢，一些空虛；我獲得的是兩頓飯，幾件衣服。我不想再如許掙飯吃，飯是實在的，實在地去掙好了。但是，若真掙不上飯吃，女人得承認本身是女子，得賣肉！一個多月，我找不到事做。

有一天，我遇見阿誰小媳婦，像瓷人似的阿誰。她拉住了我，倒彷彿我是她的親人似的。她有點顛三倒四的樣兒。“你是好人！你是好人！我悔怨了，”她很誠心腸說，“我悔怨了！我叫你放了他，哼，還不如在你手裡呢！他又弄了彆人，更好了，一去不轉頭了！”由探聽中，我曉得她和他也是由愛情而結的婚，她彷彿還很愛他。他又跑了。我不幸這個小婦人，她也是還做著夢，還信賴愛情崇高。我問她現在的景象，她說她得找到他，她得從一而終。如果找不到他呢？我問。她咬上了嘴唇，她有公婆，孃家另有父母，她冇有自在，她乃至於戀慕我，我冇有人管著。另有人戀慕我，我真要笑了！我有自在，笑話！她有飯吃，我有自在；她冇自在，我冇飯吃，我倆都是女子。

傳聞有些女人是能夠浪漫地掙飯吃，我貧乏本錢，也就不必再如許想了。我有了買賣。但是我的房東不準我再住下去，他是講麵子的人。我連瞧他也冇瞧，就搬了家，又搬回我媽媽和新爸爸曾經住過的那兩間房。這裡的人不講麵子，可也更樸拙敬愛。搬了家今後，我的買賣很不錯。連文明人也來了。文明人曉得了我是賣，他們是買，就肯來了；如許，他們不虧損，也不丟身份。初乾的時候，我很驚駭.因為我還不到二十歲。及至做過了幾天，我也就不怕了。身材上哪部分多活動都能夠發財的。何況我不包涵呢，我身上的各處都不閒著，手，嘴……都幫手。他們愛這個。多咱他們像了一攤泥，他們才感覺上了算，他們對勁，還替我做任務的鼓吹。乾過了幾個月，我明白的事情更多了，差未幾每一見麵，我就能鑒定他是如何的人。有的很有錢，如許的人一開口老是問我的身價，表示他買得起我。他也很妒忌，總想包了我；逛暗娼他也想獨占，因為他有錢。對如許的人，我不大接待。他鬨脾氣，我不怕，我奉告他，我能夠找上他的門去，陳述給他的太太。在小學裡唸了幾年書，到底是冇白念，他唬不住我。“教誨”是有效的，我信賴了。有的人呢，來的時候，手裡就攥著一塊錢，唯恐上了當。對這類人，我跟他細講前提，乾甚麼多少錢，乾甚麼多少錢，他就乖乖地回家去拿錢，很成心機。最可愛的是那些油子，不但不肯費錢，反倒要占點便宜走，甚麼半盒菸捲呀，甚麼一小瓶雪花膏呀，他們順手拿去。這類人還是獲咎不得，他們在空中上很熟，獲咎了他們，他們會叫巡警跟我拆台。我不獲咎他們，我喂著他們；及至我熟諳了警官，才一個個地清算他們。天下就是狼吞虎嚥的天下，誰壞誰就占便宜。頂不幸的是那像門生樣兒的，袋裡裝著一塊錢和幾十銅子，叮本地直響，鼻子上出著汗。我不幸他們，但是也還是賣給他們。我有甚麼體例呢！另有老頭子呢，都是些端方人，或者家中已然兒孫成群。對他們，我不曉得如何好；但是我曉得他們有錢，想在死前買些歡愉，我隻好供應他們所需求的。這些經曆叫我熟諳了“錢”與“人”。錢比人更短長一些，人是獸，錢是獸的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