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輩子_第36章 我這一輩子(7)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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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四十歲那年,大運亨通,我補了巡長!我顧不得想已經當了多少年的差,賣了多少力量,和巡長才掙多少錢,都顧不得想了。我隻感覺我的運氣來了!

再看女兒呀,也十八九了,緊自擱在家裡算怎回事呢?當然,早早撮出去的為是,越早越好。給誰呢?巡警,巡警,還得是巡警?一小我當巡警,子孫萬代全恰當巡警,彷彿掉在了巡警陣裡似的。但是,不給巡警還真不可呢:論模樣,她冇甚麼模樣;論教誨,她自幼冇娘,隻熟諳幾個大字;論陪送,我最多能給她做兩件洋布大衫;論本領,她隻能刻苦,冇彆的好處。巡警的女兒天生來的得嫁給巡警,八字造定,誰也改不了!

當她出嫁的那一天,我真想坐在那邊痛哭一場。我但是冇有哭;這也不是一半天的事了,我的眼淚隻會在眼裡轉兩轉,的確地不會往下賤!

真如果這麼一想,我頓時就得白了頭髮。幸而我當時冇這麼想,隻顧了歡暢,把好事兒全放在了一旁。我當時倒這麼想:四十做上巡長,五十——哪怕是五十呢!——再做上巡官,也就算不白當了差。我們非黌捨出身,又冇有大情麵,能做到巡官還算小嗎?這麼一想,我的確地拚了命,精力百倍地看著我的事,彷彿看著顆夜明珠似的!

當我做裱糊匠的時候,略微講究一點的燒活,總得糊上匹菊花青的大馬。現在我穿上這麼抖的禮服,我到馬棚去挑了匹菊花青的馬,這匹馬非常地鬨手,見了人是連啃帶踢;我挑了它,因為我本來糊過如許的馬,現在我得騎上匹活的;菊花青,多麼都雅呢!這匹馬鬨手,但是跑起來真做臉,頭一低,嘴角吐著點白沫,長鬃像風吹著一壟春麥,小耳朵立著像倆小瓢兒;我隻須一認鐙,它就要飛起來。這一輩子,我冇有過甚麼真正對勁的事;騎上這匹菊花青大馬,我必得說,我覺到了高傲與對勁!

要單是這麼服侍著兵老爺們,也還好;不,兵老爺們還橫反呢。凡是有巡警的處所,他們非拆台不成,巡警們管吧不好,不管吧也不好,活受氣。世上有胡塗人,我曉得;但是兵們的胡塗令我不解。他們隻為逞一時的字號,完整不講道理;不講道理也罷,歸正得本身彆虧損呀;不,他們連本身虧損不虧損都看不出來,你說天下那裡再找這麼胡塗的人呢。就說我的表弟吧,他已當過十多年的兵,厥後幾年還老是排長,按說總該明白點事兒了。哼!那年兵戈,他押著十幾名俘虜往營裡送。喝!他對勁非常地在前麵領著,彷彿是個皇上似的。他部下的弟兄都看出來,為甚麼不先消弭了俘虜的武裝呢?他可就是不這麼辦,拍著胸膛說一點錯兒冇有。走到半路上,前麵響了槍,他頓時就死在了街上。他是我的表弟,我還能盼著他死嗎?但是這股子胡塗勁兒,教我也冇法兒抱怨開槍打他的人。有如許一個例子,你也就能明白一點兵們是如何地難對於了。你如果奉告他,汽車彆往牆上開,好啦,他就非去碰碰不成,把他本身碰死倒能夠,他就是不能聽你的話。

按說,這回的差事總算過得去了,憑那一身衣裳與那匹馬還不值得高歡暢興地混嗎?哼!新禮服還冇穿過三個月,馮大人吹了台,保鑣隊也被閉幕;我又歸去當三等警了。

做了二年的巡長,我的頭上真見了白頭髮。我並冇細想過統統,但是每天揪著心,唯恐哪件事辦錯了,擔了處罰。白日,我老喜笑容開地打著精力辦公;夜間,我睡不實在,俄然想起一件事,我就受了一驚似的,翻來覆去地思考;一定能想出體例來,我的睏意可也就不再返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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