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並非是說,我能夠完整不管那支破傢夥;它固然是那麼破,我可得給它教唆著。槍身裡外,連刺刀,都得每天擦;即便永久擦不亮,我的手可不能閒著。心到神知!再說,有了槍,身上也就多了些玩意兒,皮帶,刺刀鞘,槍彈袋子,全得弄得利落抹膩,不能像豬八戒挎腰刀那麼懈懈鬆鬆的,還得打裹腿呢!
我家裡另有孩子呢!我少吃一口,他們便能夠多吃一口,誰不心疼孩子呢?吃著包飯,我冇法少交錢;現在我能夠自在地用飯了,為甚麼未幾給孩子們省出一點來呢?好吧,我有八個燒餅纔夠,就硬吃六個,多喝兩碗開水,來個“水飽”!我怎能不落淚呢!
構造和宅門裡的要人越來越多了。我們另建立了保鑣隊,一共有五百人,專做那任務保鑣的事。為是顯出我們真能保衛老爺們,我們每人有一杆洋槍和幾排槍彈。對於洋槍――這些洋槍――我一點也不感受興趣:它又沉,又老,又破,我摸不清這是由那裡找來的一些專為壓人肩膀,而一點彆的用處冇有的玩意兒。我的槍彈老在腰間圍著,永久不準往槍裡擱;到了甚麼大難臨頭,老爺們都逃脫了的時候,我們才安上刺刀。
你看,號令下來,我被調到彆處。我把鋪蓋卷打好,然後恭而敬之地去見宅上的老爺。看吧,人家那股子勁兒大了去啦!待理不睬的,倒彷彿我偷了他點東西似的。我托付了幾句:求老爺趁便和“區”裡說一聲,我的差事當得不錯。人家微微地一抬眼皮,連個屁都懶得放。我隻好退出來了,人家連個拉鋪蓋的車錢也不給;我得本身把它扛了走。這就是他媽的差事,這就是他媽的情麵!
報紙上與宣講所裡常常倡導自在;事情如果等著倡導,當然是本來冇有。我原冇有自在;人家倡導了會子,自在還冇來到我身上,但是我在宅門裡瞥見它了。民國到底是有好處的,本身有自在冇有吧,歸正瞥見了也就得算開了眼。
你瞧,在大清國的時候,凡事都有個準譜兒;該穿藍布大褂的就得穿藍布大褂,有錢也不可。這個,大抵就應叫作獨裁吧!一到民國來,宅門裡可有了自在,隻要有錢,你愛穿甚麼,吃甚麼,戴甚麼,都能夠,冇人敢管你。以是,為爭自在,得冒死地去摟錢;摟錢也自在,因為民國冇有禦史。你如果冇在大宅門待過,大抵你還不信我的話呢,你去看看好了。現在的一個小官都比老年間的頭品大員多享著點福:講吃的,現在交通便利,山珍海味隨便地吃,隻要有錢。吃膩了這些還能夠拿西餐洋酒換換口味;哪一朝的皇上大抵也冇吃過洋飯吧?講穿的,講戴的,講看的聽的,使的用的,都是如此;坐在屋裡你能夠享用全天下最好的東西。現在納福的人才真叫作納福,天然現在摟錢也比疇前自在很多。彆的我不敢說,我準曉得宅門裡的姨太太擦五十塊錢一小盒的香粉,是由甚麼巴黎來的;巴黎在哪兒?我不曉得,歸正那邊來的粉是很貴。我的鄰居李四,把個胖小子賣了,才獲得四十塊錢,足見這香粉貴到甚麼境地了,必然是又細又香呀,必然!
這可就該說到我本身了。按說,宅門裡白使喚了我們一年半載,到節了年了的,總該有小我心,給我們哪怕是頓犒勞飯呢,也大小是個意義。哼!休想!人家做老爺的錢都留著給姨太太花呢,巡警算哪道貨?等咱被調走的時候,求老爺給“區”裡替我說句好話,咱都得感激不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