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林還記得叔公常常說到這裡時，都會張大嘴停頓好一會兒，如同再次體驗到那份充足讓他健忘呼吸的驚駭。應當說，叔公的歸納，起碼從演出層麵上，遠比徐家那些酒氣熏天的叔伯兄弟講故事時的模樣要更有傳染力。

叔公的那次遭受，約莫就在義和團活動被彈壓的次年，那年他十七歲，脫了熟人乾係，開端在英商泰初輪船公司跑船，第一次出海乘坐的是星洲號散貨輪去南洋。

徐如林生在泉州四周的小漁村裡，身邊少不了在洋人貨輪上跑船的親戚，以是他從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各種不著邊沿的故事。

風趣的是，徐如林打掃祠堂時，發明在這位叫做徐祿的先人牌位旁，一向放著一個空的牌位，位置在嫡妻原配之前；關於這件事，冇有任何筆墨記錄，即便是祖廟賓禮先生的叔公，也隻曉得是祖上傳下的端方。叔公說，他小時候時，空牌位下還壓著一塊錦緞絹帕，厥後太陳舊，扔了又怕分歧先人的意，因而族長們一合計，決定裁成幾塊，給後輩出海的後生納鞋根柢，圖個行船吉利。徐如林厥後冇有擔當家屬出海跑船的傳統，不過在他考入馬尾水兵軍官黌舍時也分到一雙，隻是平平無奇的布鞋，當然因為怕被同窗嘲笑，重來冇穿過，乃至幾次想扔了；直到民國三十年泉州被日寇攻陷，身在他鄉且行囊空空的徐如林才認識到，這雙布鞋成為了身邊獨一能夠依托思鄉思母之情的物件。

徐如林還記得本身第一次看到先人預言後輩必定還會碰到阿誰時隱時現的島時，乃至能夠隔著發黃的紙張，感遭到一個嬉皮笑容的老頭子正在假裝端莊的瞎掰；地理大發明的期間早已疇昔，略微大一些的島嶼，都已經標註在輿圖上，說甚麼時隱時現，不是亂來人嗎。

就在這艘船間隔馬六甲海峽不到兩天路程的時候，撞進了一片濃稠不散的海霧裡。威爾遜船長在英國皇家水兵當過差，很有經曆，他要求輪機減速，並讓眼力最好的海員站上瞭望台，以免撞到航路上其他船隻。叔公急於表示，就自告奮勇當了這份差。

徐如林幾近能夠鑒定，這個無稽的故事是某個血氣方剛的年青海員，在孤單難耐的路程中對著一本女影星的掛曆憑胡設想出來的。

叔公開端存眷海上瀛洲的時候，徐如林還在上中學，放假時也曾經替叔公查詢質料。當然當時候社會放民風已開，年青門生們都推許德先生和賽先生，視傳統文明為糟粕，乃至如仇寇。徐如林天然也趕了這個潮流，以是每天埋頭那些筆墨，不過是為了叔公每天一角銀洋的報酬，他從未當真想過叔公的研討有任何代價，或者此中有百分之一的部分能夠是真的，就如同他不信賴西紀行裡的故事是真的一樣。

究竟上，對瀛洲的莫名驚駭啟事很難說清，並冇有多少人切當瞥見過這座島，因為凡是每隔數百年，纔會有一兩小我能活著從它漫衍的幻景中逃返來，傳播少量見聞。以是大部分的驚駭，實在並非源於實在，而隻是驚駭本身——來自於那種連這個稱呼都不敢提及的自我表示中，這類傳統到底時是如何構成的，也是謎團的一部分。

叔公厥後講，他當時還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帆船，當然厥後也再冇見過。這艘木質船船比他當時所乘的，運送瓷器、茶葉以及一些“藝術品”的2000噸遠洋散貨輪，高出足足一丈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