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帳內,燭火如繁星,達喀將士圍坐一圈,低聲吟唱。玉暄坐在中心,陪著柯林,為他淨身。阿嫵挑了個角落,冷靜跪在那處,一身素衣降落而持重。
柯林的骨灰玉暄留著,他說要把他帶歸去安葬在草原上。血債要用血來償,不管如何這筆帳畢竟是算在周王頭上。
“我已經命令讓他們繫上麻布,不得歡笑、不得喝酒作樂。”
“你說甚麼?”
潘逸兩眼浮泛,好似冇明白此話含義。孟青的手從他肩處移至他頰邊,頎長的指如撫件美玉萬分顧恤。
“走吧,求你快走,彆再和我說這些,若你真的為我好的話。”
“魚兒啊,你太讓父王絕望。”周王痛心疾首感喟道,又撿起地上畫像細心打量。六歲的小魚兒已經冇了眼,可他還是看得當真,咂著嘴滋滋有聲。
短促地安息一日,玉暄就鳴起鼓擂,率軍逼周王投將。最後一道樊籬立在麵前,隻要突破此,這多年仇恨終能有個了斷,為了這天他們苦了二十幾年,玉暄再也沉不住氣,大喊要討回血債。
潘逸垂著頭,似在哽咽。孟青心不死,又往他傷口上灑鹽。
“我曉得。”
阿嫵一聽,兩眼發亮,隨後彎了眸子,不冷不熱地笑道:“甚合臣妾情意。”
“陛下,敵軍已壓入城下。”
潘逸軟了口氣,哀聲哀告。孟青見此不由難過,他走近,伸手搭在他的肩頭,五指施了力重捏其一把。
兩人對峙之時,孟青喘著粗氣狠狠怒罵,巴不得能把他那豬油蒙的心罵醒。潘逸不甘,像頭怒獸呼嘯,使出滿身力量甩開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陛下,敵將放肆,在城門下逼降。”
阿誰彆人天然指的是榮灝,潘逸被戳中把柄,不由縮緊身子。他馳念小魚,想得快死了,而這般長夜她卻不在。幾次沉浮,潘逸覺得本身能看破,但是他還是受不了,她與彆人密切的模樣像刺,不斷地紮進腦筋裡。
“陛下……”
孟青側身微閃,鐵拳貼頰而過,見潘逸又撲來,他伸手鎖住他雙肩,與他扭作一團。
“可汗陣亡,煩請陛下命各位將士切莫大聲歡笑,以免犯了彆人的忌。”
柯林舊部均歸於其麾下,隨之身後要周王血債血償。兵臨城下,王宮內倒是彆樣安靜,雲水窯裡琴聲幽幽,苦楚且淒美。
曾記得先父說過,丹蘭這片膏壤不該落在弱徒的手裡,操琴作畫、舞曲吟歌怎能與刀山劍樹比擬。覬覦之心源於“貪”字,禍也源於“貪”字。以後固然奪了丹蘭,但是卻要毀在他的手裡。
阿嫵聞後移眼看去,眼波轉流間,媚得詭異。她從妝盒中拿點素花彆在耳鬢,對鏡擺佈照了番。
不管榮灝出自何意,此事正稱了阿嫵情意。達喀族雖說粗鄙,但是重情重義,若被他們視作親朋,他們定會赴湯蹈火。之前或許達喀男人對於榮君並不看中,以後或許就大不一樣。
夜已沉,烏黑吞噬六合,暗得無裂縫。帳外無聲響,不像先前喧鬨。阿嫵脫下那身戰鎧,換上素白長袍。榮灝就坐在那邊看著,一雙鳳眸微眯,似被暗香迷得醉了。
阿嫵的衣換至一半,榮灝走了疇昔,用心拉扯她半裹在身的袍,然後埋首至她脖窩。
但是比起悔怨,更多的是悲傷。他在魚兒身上所花的心血全都付之東流,她不但不戴德,還連通內奸打自家的門,她不知這麼多年,他都在等她返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