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管事們也冇想到陳若弱竟然能讓人查得這麼細,一聽顧嶼這話,當即就有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軟了腿,回過神來,連連對著顧嶼叩首,“世子爺,世子爺!老奴豬油蒙心被張老三阿誰天殺的欺瞞,求世子爺看在我們一家奉養五代的份上……”
顧嶼看了一眼那張紙,微微歎了一口氣,茶盞拂過,悠悠的熱氣氤氳了他的眸子,可看上去倒是分外清澈,彷彿看破了統統似的。
顧嶼曉得,現在天子還冇下定決計措置勳貴,世家和豪門之間的鬥爭也都是公開裡狠惡,麵上還保持著岌岌可危的均衡,鎮國公府主動報案,手頭上又確切有證據,即便有阿誰心機,也冇有來由措置。
顧嶼站起了身,淡色的衣袍映托著如玉的麵貌,更加相得益彰,他微微地歎了一口氣,眸光輕動,就彷彿漫天的星鬥落進了夏季的冰湖裡,星星點點,都雅得緊。
陳若弱讓人把被唸到名字的管事都捆了起來,籌辦報官,好去查抄這些人的住處,顧嶼搖了點頭,放下了手裡的茶盞,說道:“夫人,讓外院的仆人去查抄便可,這些人的身契都在,即便聰明一些,把貪來的東西寄在彆人名下,鎮國公府也有權索回,府裡的事,不必鬨到外頭去。”
他不信甚麼千裡之堤潰於蟻穴,隻知有人做賊千日構造算儘,即便把鎮國公府打理得固若金湯,旁人有默算計,也逃不過暗害,不太重生一場,一元複始,他偏要做得儘善儘美,天衣無縫。
“若隻是財帛的事,我也不至於報上官府,這些罪名不是替鎮國公府算的,顧家也擔不起,你們好自為之。”
顧嶼笑了笑,彷彿想起了甚麼,又叮嚀道:“府庫那邊應當有積年賞賜給這些人的記錄,對比犒賞的票據,多餘的部擺列出清單來,相差差異的仍舊報上來,如果相差不過千餘銀兩之間,那就算了。”
派去查抄的人返來的有點遲,如同陳若弱猜想的那樣,被查出來的那些人冇有一個不是身家豐富,這些人平時在府裡一副主子做派,出去就成了爺,有兩個在外頭放利子錢,逼人賣兒賣女,和都城很多人伢都有聯絡,另有幾家做著紅火的買賣,連貨源都不消耗錢,每個月從鎮國公府各地莊子上運來的東西,根基上都要過了他們的手。
顧嶼不曉得她的心機,實在他也是有些驚奇的,本覺得那些罪名小部分是真,大部分都是瑞王編造出來的,卻本來大部分是真,小部分襯著誇大了一些,是他低估了民氣的貪婪,藐視了底下人的野心。
他宿世未曾把尚婉君放在眼裡,現在仍然未曾,若要做個比方,瑞王一黨便是將人咬得奄奄一息吃儘骨肉的虎狼,尚婉君就是虎狼走後,盯準機會咬下最後一塊肉的野狗,人若複活,第一件事是打死虎狼,而非追狗。
去報官的人倒是返來得很快,本日是大朝會,大理寺隻要兩名小官當值,聽了原委,卻也不敢私行措置,隻記錄結案情,按律收押了鎮國公府的管事們,留待大理寺卿返來再辦。
他說這話時神采暖和,周身帶著一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君子氣度,似清風明月,似朗朗晴空,陳若弱一時之間怔愣了一下,很快就又反應了過來,咕噥道:“等查過了再說吧,我就不信這些人月月從你家府庫裡掏銀子,家底還能少到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