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爺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物什,樂顛顛一笑,也不磨茶粉了,老頑童似的本身拆開禮來瞧。黃花梨長盒裡裝著一幅畫,拿金布繩束著,畫褙上雲錦光滑,以同色細線繡著一隻隻小小的雀鳥,觸手溫文溫和。
姚家前後三進院子,幾十年的老院子了,也冇創新過,牆皮班駁,上頭另有小孩子的信手塗鴉。院裡卻瞧不著甚麼人,彷彿除了帶路的老仆,整座宅子空空蕩蕩再無一人。
姚老爺沿著山勢紋路謹慎摩挲,愛不釋手,嘴上卻暖和訓著:“你爹淨瞎費錢。我都這個年齡了,這幾年冇興趣搗鼓書畫了,家中小輩誰也不愛這些個玩意,將來各房搶來搶去,反倒沾了俗氣,不美,不美。”
“掏潔淨家底”這話說得過了,虞錦內心稀有,她家這幾年在積德一事上花的財帛越來越多了,每年進項的五分之一都散了出去,就為了這個仁商之名。
虞錦盯著他肩上碎雪,揣摩著他這話。實在她想說,有錢也受欺負,時下販子職位不高,受的欺負多了去了。錢冇甚麼用處,有勢纔不假。
“轉頭奉告你爹,賺夠銀子了就收收心罷,上了年齡的人了,多修身養性,彆跟小年青似的拚。都說樹大招風,牛鬼蛇神都盯著呢。”
姚老爺笑出一臉褶,細心淨了手,取下畫上金布繩,謹慎翻開,裡邊是一副適意山川。
說完閒事,姚老爺歎了口氣:“你們做買賣的也不輕易,總得為這些個名聲忙活。掏潔淨家底,才氣換一個匾額返來,圖甚麼呀?”
虞錦冇聽明白。
前些年從都城到海津府的官道新修了一回,不再過陳塘縣,而是改道武清縣了。一下子天南海北的人都不見了,陳塘縣逐步冷僻了下來。
唯有東邊紅日燦燦,映著山頂獨一一棵韌鬆,叫人豁然開暢,生出通透之意。
隻見江上微波嫋嫋,兩岸青山對峙,沿著山勢往上看,及至山腰便看不清畫中意象了,都攏在厚厚雲霧中。
吃過朝飯,虞錦便出門了。
“甚麼?”
虞錦探頭瞧了一眼,竟是在磨茶粉。烘乾的茶葉發脆,舂仔細細研磨就能磨成粉,因而滿屋都是淡淡茶香。
馬車行了半個時候,停在了姚大善人府前。
不過陳塘確切是窮,路修了一半,停了。這一半還不是路冇通上官道的意義,而是擺佈劈的一半——左邊是平平整整的官道,右邊坑坑窪窪石子路。
“誰呀?”
虞錦笑著告饒:“就給您備了這一份,剩下的幾樣禮是送孩子的,這個我得親身發,落個臉熟。”
縣老爺說話不頂用,都得從姚大善人這兒借個麵子。白叟家講幾句事理,比給多少銀子都好使。
——有錢,便不受欺負。
滿是在這半年裡竄改的。
虞錦舔了一點,舌尖發苦。
外人都說虞家攢下潑天的繁華,說她家牆皮裡頭埋的都是金子,實在哪有那麼豪闊?內裡痛苦多了去。除了在東魯這塊攢下些好名聲,換到彆的處所,比方南邊西邊,都把鹽商當奸商,恨不得鹽價砍一半。
姚家買賣做得紅火,家裡兒子也一個比一個出息,短短十年,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富戶。
“姚老爺好興趣。”
她回陳塘時帶了整整一車的禮,滿是為了送人,今兒揀出來最好的兩樣,是為拜訪她爹的一名仇人——姚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