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塵凡當中要找小我和你心機分歧,共呼吸、同運氣的人,難比登天。知音,不必是那些能全懂你的人,而是那些情願懂你的人。你將來要君臨天下的話,那裡能找到幾個知音?大臣,後宮,能懂你的人,就是難能寶貴了。”
阿宙,趙顯……此二人看似軍權在手,但天子還是能夠節製的。
告彆了善靜尼姑,我回到太極宮。琴聲婉轉,是“流水”之曲。園荷為我披上紗衣。我悄悄地倚在廊下聽琴。金燈之旁,上官先生看著太一操琴。一聲一聲的流水音,都是他一點一點地灌到孩子的內內心去的。太一固然隻要七根手指,但操琴並不比凡人減色,也是他本身肯用心。
太一“嗯”了一聲,就提筆寫字了。我陪坐了一會兒,替孩子調度了宮燈的亮度,給他加件半臂衣,見他聚精會神,才漸漸地走到正殿。
我曾承諾十年一放老宮女,很多人今夏都拜辭中宮回籍了。園荷卻發誓永不嫁,隻能留著。固然現在她和惠童即是我在宮內的擺佈手,但我常常錯覺園荷是一夜之間變成大人的。
我是無私的女人。我公開裡但願他能健忘阿誰十年之約,幫著我的丈夫、孩子……另有我。
天寰和我看著他拜彆,麵麵相覷,我和他都不肯提十年之期。
我感喟,“要我能夠代庖就好了。九品中正製持續數百年,科舉製推行天然是甲等大事。固然他早就故意拔擢豪門素族的文人,我主持的修文殿編書便是個伏筆。但現在真要以人才為上,阻力何其之大。就說滿朝文官,從尚書令崔大人到吏部尚書杜昭維、戶部尚書謝如雅,誰不是高門後輩?皇上已經取了折中,將科舉和品第軌製連絡,一半一半地來。但是朝野高低張望群情,覺得廢祖製不當。你最清楚天寰,他決計的事,無不極力而為。就說這幾年,均田製、租用調製、同一度量製、發行五銖錢,哪件不敷他勞累的?”
表上對朝廷有四大要求:一是勸農桑,薄傜賦;二是以品德化天下,王公以下皆習《論語》;三是重編官製,重考百官進階之法,處所吏權歸中心吏部;四是行廣大之典,減免酷刑。
上官先生想了想說:“是啊,趙王去洛陽督陣後,工程的停頓更快了。來歲春季,江南河、邗溝,便能和永濟、通濟兩渠連成一體,今後南北航運無阻,是百代之盛事。我們在元石先生那邊為弟子的時候,不就是胡想這麼一天嗎?以是說,同一固然殘暴,是不得不停止的。”
百年一頓,“萬歲另有何旨意?”天寰點頭,百年忙退下了。
又是一年晚秋時節,蒼穹如洗,桂子初收。三宮六院,餘香飄散。
新朝建立,已經三年。我記得未央宮盛筵以後,我便作為中宮上表言事。
上官先生喝了一口,道:“此曲彈得比之前進步了,但另有不敷。”
我牽著太一的手,把他帶到殿西的書案旁,拿出古帖,給他磨墨。
太平生就珠耀玉潤,明眸白淨,笑起來秀髮如畫,“我就知不好。我在宮中少見其他孩子,找不到多少知音。”他給右手戴上藍絲手套。
上官先生現在全茹素,修道學仙日趨嚴格。因為他的盛名,長安城表裡效仿思慕的後輩很多,有上門要求拜師學仙的,被他一概回絕,他說是“學仙乃天機,不成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