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聲音?四少爺身後,孺人最見不得孩童了,莫說孺子,縱是誤闖春暉院的女娃也會平遭一頓斥責。
“姨娘・・・・・・”,在蕭岑連綴不斷的呼喊中,紛飛的綠光聚螢成人,消逝的狄令便又皺著小臉飄在她身前了,離她不遠不近,見她又要膝行靠過來,忙道,“姨娘莫上前了,令兒不過一抹遊魂,接受不起姨孃的陽氣。”
“姨娘,令兒也想姨娘。”
外間守夜的鴛翹在昏沉的睡夢中,皺了皺眉,鼻翼翕動,咕噥了一句,便又翻過身去,睡熟了。
奶媽媽・・・・・・難怪頗得孺人歡心的奶媽媽突有一日杳無蹤跡,她還道是回籍保養天年去了,本來折在了這起子事上。婆子窗下思忖道。
“為何?”,蕭岑的心揪成了一團,“我兒本性純良,從未犯下惡業,為何入不得地府?”
“夫人・・・・・・夫報酬何關鍵我?”
隻聽得蕭孺人抽泣幾聲,斷斷續續地說道,“當日我兒挑了一把牙箸,甚是愛好,晝日把玩,夜裡抱眠,三餐食飯也都用那雙牙箸,姨娘見你如此保重此物,便任由你去了,我覺得・・・・・・我覺得我循分守己,不爭不搶,便能保你在將軍府活下去・・・・・・”
眼泡中蓄滿的淚水頓時傾倒在男老練嫩的臉上,那渾身泛著螢火幽綠之光、與狄令生了普通模樣、腳不沾地飄飄零蕩的男童朝蕭岑伸直了手臂,委曲莫名地哭訴著,“姨娘忘了令兒麼?”
“令兒也想姨娘,但陰陽兩道,殊途異歸,姨娘該當忘了孩兒,放心度日,孩兒也本該歸於地府,轉世投生。”,小小稚童竟說出非常高深的話來。
與此同時,寒微的說話聲就像小蟲般密密爬入了耳道。
肮臟心機一起,尿意便如夜裡的冷風普通,散去了。
“孩兒・・・・・・孩兒・・・・・・”,狄令吞吞吐吐,像有難言之隱,在蕭岑急不成耐的目光下,遲疑好久,方纔顫聲說道,“孩兒被封禁於東院,日夜受鴆毒之苦,不得前來相見,不得轉世投胎,姨娘,令兒好怕啊――”
那仆婢被樹影中猝然探出的大手嚇了一跳,哆顫抖嗦地看清了此人的麵龐,鎮靜回道,“孺人這幾日身子有恙,早早睡了。可要奴婢前去・・・・・・”
隻一眼,婆子便跟發了瘟病似的,渾身劇顫,忙縮回膀子,窩在牆角直抽冷子。
“是姨娘錯了――”,蕭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姨娘待旁人以誠,旁人卻待吾兒以毒,自小豢養令兒的奶媽媽為了夫人頭上的一支珠釵,在牙箸上抹了藥,害得我兒年不敷二便丟了性命――是姨孃的錯――任由尤良以早夭不宜立碑之名搶走了我兒的屍身,定然是她,惡事做儘,損了陰德,夜夜惡夢,卻纏累了我兒囿於東院不得轉世。”
當下,蕭岑神采已慘白一片,纖長的指骨如利爪般深深掐入皮肉,尤不自知,恨恨地望著空中,碎玉般的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來,“尤良――尤良――”
丫環站在原地,莫名地望了他一眼後,倉促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