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殺殺有甚麼好,你看少爺,年不敷歲已頗具形貌,說不定來日是個風騷俶儻的騷人名流。”
世人紛繁在心中衡量,蕭岑也不由得跟著繃緊了弦。
夏季炎炎,天低暑熱。
“啊――”,一聲慘絕人寰的號令從尤良喉頭深處爆出,響徹青瀾院,秦媽媽與狄應俱時驚醒,腳不沾地,飛奔到床前,隻見她目光板滯,口中呐呐,“狄令,不要,不要,狄令,我知錯了,知錯了……”
在仆婢們忙向蕭岑阿諛安慰的當口,狄令搖搖擺晃舉起了小手,將牙箸的一端放到了舌尖上,細細咂摸,有點涼,有點苦,就是不甜不香。
“娘……孃親……”,狄令竟尚未斷氣,被血水粉飾的眼皮微微翻開,“孃親……吃奶奶……”
窗外有人在哭泣。
四少爺停下了――算盤,賬房先生、商客豪紳?官員不與商旅同立,不好不好。
包了福子肚兜的狄令被這景象嚇了一跳,機靈地眨動著大眼睛刺探周身,常日裡熟諳的大人們動也不動,直看著他,彷彿並無非常,想了想,便又挪動起來。
尤良生硬的冰麵孔再難強撐下去,心跳咚咚,牙齒噠噠碰撞,滿身的寒毛根根倒豎,想叫叫不出來,想跑腿腳卻轉動不能,比待斬的死囚盯著閃著寒光的大刀時懼意更甚,“啊――啊――”,連連呼喚,隻叫出幾道短促的喘氣。
“不對不對,你們可曾看過少爺的眼睛?雙眼如炬,目似雷電,與老爺如出一轍。”
仆婢們也湊聚過來,七七八八地群情著,“四少爺筋骨結實,今後定可為統領一方的將軍。”
蕭岑長袖一揮,香風掃過,“賞”
蕭岑如野獸般從美人榻上衝了下來,抱起狄令,渾身劇顫。
任尤良冒死點頭,汗濕的長髮摔打在臉上,驚駭而眼含祈求地望著男童,男童不為所動,仍興趣盎然輕車熟路地爬入尤良體內,於此,她束手無策,目眥儘裂。
“孺人這便說的不對了,常言道,三歲看八十,四少爺資質不凡,來日定為一方英豪,我等有幸奉侍孺人少爺,此時不靠近些,等旁人搶了功績,豈不懊悔萬分?”
世人皆這般想著。
銀杏結綠果,粉蓮水上臥。
四少爺隻掃了一眼,持續往前爬――牙箸,門客?雖知名利,但好吃好睡,度日無憂,拚集拚集。
奶媽媽歡天喜地地接了銀兩,將懷中乳兒謹慎翼翼地放上長案。
四少爺又爬了起來――狼毫,執筆文臣?老爺為兵馬統帥,四少爺若為文臣,文武兼備,不錯不錯。
將軍府中幾人夢,歡樂憂愁不由人。
狄應心下一沉,狄令,庶四子,始興十年卒,蕭孺人所生。
蕭岑毫不介懷下人們的言語不恭,責怪道,“你們淨胡說,罷罷罷,任你們去吧,待我兒長大成人,再替為娘補綴這一個個牙尖嘴利的臭丫頭。”,說著,捏了捏狄令的小麵龐。
“你們一乾丫頭,”蕭岑無法笑道,“一個繈褓中的奶娃娃,瞧瞧被你們說成甚麼,起臥還需旁人顧問,好似已是豐功偉績加身,荒不荒唐。”
肚子又叫了一聲,廳堂喧鬨,無人聽到,狄令有些活力,啪嗒一下把牙箸跌倒了地上,世人聞聲轉過甚來,奶媽媽正要上前抱起,卻見狄令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站在案邊,吵嘴淌出濃豔的血水來,肉乎乎的麵龐一片青白,柔滑的手指向前伸著,整小我站在長案邊沿,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