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拈起夜明符，伸長了手臂四下裡一照，在穀之巒所指的角落，著地鑿開一個四方的通道，狹小的石階迴旋而出，上通下達，除此以外，塔內空無一物，連飛灰灰塵都不見分毫。

穀之巒一顆頭顱飛離身軀，頭頸拉得極長，似斷似續，繞著魏十七高低打量了數圈，眼中的熱切讓人毛骨悚然，若能有如許一具身軀，天下之大，那裡不能去！

魏十七記起當初苦道人持血月草刈鐮硬撼鎮妖塔，穀之巒從塔身第二層的石龕中探出頭來，他業已喪失人身，與鎮妖塔合為一體，此中的詭異之處，不敷為外人道。

孫汀冷靜推開塔門，班駁剝落的木門後，妖氣殘虐，深鎖著另一個天下。她沙啞著嗓子道：“出來往下走，不要轉頭，掌門在等你。”

不矜持，不奉承，恰到好處，紫陽道人瞥了他一眼，甚是對勁，道：“劍靈之上，猶有劍域，這隻是劍修的一孔之見，數萬年來，我們都會錯意了。劍絲成陣，推衍到極致，便是無上劍域，與劍靈無乾，此中的玄機，我十年前纔想通。”

魏十七啞然失神，掌門不經意的幾句話，為他點亮了一盞明燈，他在歧途上漸行漸遠，但是在路的絕頂，柳暗花明，殊途而同歸。

紫陽道人探出一根手指，將法陣悄悄一觸，青光流轉，垂垂彙成一座流派，幽遠至深，如夢如幻，魏十七凝神看了半晌，感覺心馳神搖，靈魂似欲離體飛出，投入此中。

魏十七沿著山路一步步登上觀日崖，“水月”法陣豁然中開，鎮妖塔垂垂靠近，周身的血液在沸騰，妖丹蠢蠢欲動，後背上的巴蛇虛影緩緩遊動，他感到畏敬，威脅，忐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激烈。

又下了數層，麵前俄然一亮，隻見崑崙掌門紫陽道人手持青冥劍，揮出一縷細若遊絲的青芒，似作書，似作畫，胸有成竹，揮灑自如。

他投入煉妖池忍耐妖氣灌體之苦，煉成半人半妖之體，永久保護崑崙，卻全賴鎮妖塔維繫肉身，再也不能分開半步。

以青冥劍為筆，以青冥劍絲為墨，紫陽道人前後繪出三個繁複的法陣，相互堆疊在一起，相互勾連，光彩流轉，形製與青冥閣中的傳送陣相仿。

穀之巒縮轉頭顱，將夜明符一招，送到他手邊，指指一隅，嘴唇微微爬動，一個聲音在魏十七腦海中響起：“下去吧。”言畢，他晃閒逛悠退入黑暗中，隱冇不見。

魏十七微一躬身，舉步踏入鎮妖塔，被澎湃的妖氣淹冇。

“隨我來。”紫陽道人搶先踏入青光當中，旋即消逝無蹤。

塔門在身後掩上，麵前一片烏黑，寒意砭骨，半晌後，一點亮光漂泊在空中，照亮了一張鬚髮皆白的老臉，鉤鐮宗上一代宗主穀之巒呈現在鎮妖塔中，頭顱以下的身軀是恍惚不清的虛影，齊肩高處，漂泊著一張夜明符，飄飄悠悠，透出幾分鬼氣。

從無涯觀瞻仰鎮妖塔，如同一柄刺破穹廬的利劍，朝陽之下，熠熠生輝。

他是有感而發，還是在指導本身？疑慮此起彼伏，魏十七頓了頓，道：“多謝掌門指導！”

魏十七分開的時候，她們猶在夢中。

收起最後一筆，青芒明滅，燦爛若夜空的星鬥，紫陽道人負手而立，問道：“如何？”

魏十七如有所思，舉步朝通道走去，老誠懇實踏著石階而下，每至一層，都舉起夜明符照看一番，除了通道的位置略有竄改外，其他都大同小異。不知不覺已下了一十三層，兀自不見底，他猜想，本身已經深切觀日崖的山腹中，整座山崖，便是鎮妖塔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