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厥後我院門的一名郎中替我把完了脈,連聲感喟,對我父親說,“公子氣血漸弱,陽氣不敷,恐光陰無多,剋日莫要出門遠行,亦無藥可醫,看診費便免了罷……”言下之意,是該籌辦著為我摒擋後事了。
這一日午後,我突感大限將至,正逢春雨綿綿,我遣來婢子替我研墨。
倘若趕上了煙雨天,我便遣了貼身婢子將我推到院中,看著你最愛的天青色,想著與你初識的那段誇姣時候,久久不能平複心境。
“雲華。”
黛螺畫眉,硃砂點唇,竹青為裳,玄青作發,另有那點點雲桃,是我以心頭血點將而成。卷軸裡,群山之上,你遺世獨立,蹁躚而來。
也不知疇昔多久,我被一聲嬰孩的哭泣驚醒,再展開眼時,周遭突變,我那來世的雙親正滿麵歡樂的看著我,我破涕為笑:大人,現在我重投人間,離與你再見之日又近了一些罷?
等研好了墨,開了筆,我借了這最後積累的一線朝氣,運勢起筆,揮毫潑墨。壓、鉤、格、抵,寥寥數筆,勾畫出你的形貌。
――我心心念念,冷靜傾慕的阿誰你……
我經過你的指引,破土而出。
我拖著這式微不堪的身子一等再等,你始終未曾身來。臨終前,我念著你的名字,叮囑我那心碎的老父親:“父親,兒子未曾在你膝下儘孝,這一世……隻當我父子情緣陋劣,如有機遇,兒子來生與父親再次相逢,定當好好孝敬父親。父親……兒子現在另有一事相求,請父親將兒子與那幅畫一同葬了罷……”
“我定會信守商定,在此地等著大人,不見不散。”我滿心雀躍,瞭解百多年,一想到還能鄙人一世再見到你,雖馬上便要彆離,我卻心對勁足。
你笑了,悄悄淺淺,倒是我最熟諳的那一抹和順,“小鬼,我許你三世之約,定不會負你。隻是,未免下一次再出差池――”你手中化出一團柔光按在我手心,“這是一枚引魂符,我將它刻在你手上,下一世,你若離世,引魂符自會將你帶到忘川河邊,我於岸邊與你相見,屆時帶你渡河!”
你攬著我,輕點足尖,幾個縱躍將我帶到對岸。
我的骸骨埋葬在暗黑閉塞的地底,披髮著腐朽的腥臭。
父親年近三十才得了我這麼一個兒子,原該是把穩頭肉捧著端著,現在突逢變故,悲傷痛腑,一夜白頭,常暗自垂淚。
在我的墳前,再次與你相見。
我戀戀不捨,幾次回顧,清風揚塵,你站在紅色的此岸花叢中,如同一株開在高山的冰蓮,冰清玉潔,俊美無雙。
我心感溫融,好多年了,我好久未曾享用過父母之愛了。這恩慈,仁愛讓我渾若置身當年黑水河岸的茅舍當中……大人,若不是有幸得你點化,我怎能在出世之初便有幸感知此人倫溫情。
一日複一日。
你來了。尋到這野山墳頭,還如當年那般輕聲喚我:
“快到了。”你不再回我,目色深沉,將我領到了忘川河岸邊。
“雲華,”你扶著我的肩,低頭看著我,“我……之以是早退了這些年,隻因我上一世不測隕落,也同你普通在這忘川走了一遭,那日我一得回影象,便敏捷趕來,這些年,讓你……刻苦了。”
“我不怕等,隻要大人你記得來。”
“大人,你現在怎的不高興了麼?”我怯聲問你,怕你不肯提及,可我實在忍不住為你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