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酒莫豪飲,細品父母恩。
去也好,不去也好,這罈女兒紅都是喝定了的,楚先生沉吟半晌,方纔認命道:“那飛白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飛白可喜好?”
就如許三文,兩文的進賬,偶爾再做做白工,至晌午過後,翻開荷包數數,已有四十幾枚銅錢。
李貴立於一旁,如同鋒芒在背,被自家主子如此一番打量,腿肚子都突突了起來:“大、大……爺……另有菜冇上齊,小的去廚房給您催催……”
楚羿熟視無睹,隻獨自斟了酒,道:“實在李大人又何必介懷,陛下乃是當世的聖君明主,自會明辨忠奸善惡,大人一片熱誠,為國之棟梁之才,陛下任人唯賢,他日大人定當重返朝堂。”
楚羿心對勁足,收了筆墨紙硯,又向書畫店償還了長桌板凳,施施然拜彆。
打城東來一青年,為父求祭文一篇,楚羿提筆,深思半晌,一氣嗬成。朗聲朗讀,至文終,求文者已是泣涕連連。
“李大人畫工了得,惟妙惟肖。”楚羿出聲,不吝歌頌之詞。
“某年某月某日,不孝男某某。謹以清酌時饈,至祭於顯考某某府君之靈前。吊之以文曰:嗚呼,痛維吾父,偶爾微恙,一病亡身。嗟餘不孝,禍延嚴君。號天泣血,淚灑沾土……胡天棄我,一彆吾分。魂遊冥府,百喊不聞。瞻望不及,音容莫親。哭斷肝腸,情何故伸。茲當祭奠,聊表孝心。化悲為儉,化痛為勤。擔當遺誌,立室立品。先父地府有靈,來嘗來品,嗚呼哀哉!尚饗!”
但見他哀聲連連:“飛白兄真是薄情之人,一彆月餘,李某便成了李大人。本日若不是差李貴來集上買些東西,李某怕是又要與飛白兄錯過了。這幾日李某一向在想,這九霄鎮到底有多大,莫不是大得過都城?竟連要尋一名代書先生都這般困難。還是……飛白兄成心避之?”
目光在相顧無言的兩人間展轉了幾個來回,蘇玨總感覺這氛圍裡透著古怪,可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個以是然來。乾脆便跟著藍衣公子一道看向楚羿,看他如何答覆。
圖窮畫現,楚先生半晌無言。看看藍衣公子,再看看楚先生,見兩人儘是陷於沉默,蘇玨忍不住獵奇,便也跟著湊上前去。
畫中的楚先生衣袖飄然,脫塵出世,神形兼備。不難設想作畫之人的一番苦心形貌。畫中人眉眼詳確入微,隻是負手立著,便已將楚先生的安閒淡泊勾畫得淋漓儘致。所謂意在筆先,神餘畫外,李公子彷彿已是其中妙手。
“楚先生,但是好些日子冇見你了,比來忙甚麼呢?”
老者重新接過寫好的承擔皮,問先生代價,楚羿卻擺擺手算了。
旁人看來,代寫文書實在是個不錯的謀生,不刻苦,不著力,隻往陰涼處一坐,有人來請,便筆走龍蛇,一揮而就,冇人來,就喝茶看書,舒暢非常。
“李大人,飛白並非三歲孩童,這佈菜一事便不勞大人操心了。”
陳年的女兒紅,黃澄澄如同虎魄,如同四月天裡女兒的明麗,透明澄徹,芬芳芳香。
因而廣源樓的鴨子、醋魚,膳記的醉蝦,獅子頭,接二連三,一股腦地都進了楚先生的碗。
這話對付的直接,連蘇玨都不由為先生捏了把汗。
這交誼直白,躍然紙上,讓人再想裝傻都難。
蘇玨隻見楚羿進了一家書畫店,未幾時便借了長桌板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