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青年對先生三番兩次稱謝,丟下三文錢,心對勁足地走了。
聞言,藍衣公子終究停箸,麵上倒是全無難堪之色,反倒擺擺手,轉而言他:“李某辦事倒黴,有負陛下重托,現在丟了頭頂烏紗,身無一官半職,這‘大人’二字可真是折煞李某了,飛白兄可切莫再提。”
旁人看來,代寫文書實在是個不錯的謀生,不刻苦,不著力,隻往陰涼處一坐,有人來請,便筆走龍蛇,一揮而就,冇人來,就喝茶看書,舒暢非常。
“不管何事在身,飯老是要吃的。看飛白兄這模樣,像是要出城,想必家住城外吧。還記得李某前次與你說過的陳釀嗎?這些日子,李貴但是花了好些工夫才尋得一罈二十年的女兒紅。今晚你我乾脆開壇痛飲,把酒言歡,也免得費事李貴多跑一遭,將酒送到飛白兄家中去了。”
這一看,竟也是怔在原地,甚為寬裕。
……
楚羿熟視無睹,隻獨自斟了酒,道:“實在李大人又何必介懷,陛下乃是當世的聖君明主,自會明辨忠奸善惡,大人一片熱誠,為國之棟梁之才,陛下任人唯賢,他日大人定當重返朝堂。”
便是親父子也不過如此了罷,此時現在,蘇玨由衷感念先生恩典。
但見他哀聲連連:“飛白兄真是薄情之人,一彆月餘,李某便成了李大人。本日若不是差李貴來集上買些東西,李某怕是又要與飛白兄錯過了。這幾日李某一向在想,這九霄鎮到底有多大,莫不是大得過都城?竟連要尋一名代書先生都這般困難。還是……飛白兄成心避之?”
佳公子明眸皓齒,傲視生情,對著楚先生笑得仿若三月桃李。
“飛白兄彆來無恙啊。”
九霄鎮的集市遠近聞名,由東向西一條長街,一眼望不到頭去。街頭巷尾人頭攢動,叫賣呼喊聲絡繹不斷,菸酒糖茶,點心小吃,古玩書畫,胭脂水粉,應有儘有,買賣昌隆。
李貴立於一旁,如同鋒芒在背,被自家主子如此一番打量,腿肚子都突突了起來:“大、大……爺……另有菜冇上齊,小的去廚房給您催催……”
這書畫店的店東明顯與楚先生熟悉,待先生在桌前坐定,白叟家又親身送了碗茶水過來。
九霄鎮東西一條長街,那個不知代書的楚先生才情敏捷,提筆成章?現在倒是連幾句題字都想不出?
就如許三文,兩文的進賬,偶爾再做做白工,至晌午過後,翻開荷包數數,已有四十幾枚銅錢。
忽聞他提及稱呼一事,語氣中似還帶著幾分怨嗔,楚羿沉吟半晌,淡淡道:“飛白愚莽……不懂朝堂上的事,隻是聽彆人如許稱呼,便也跟著做了。”言罷,還狀似偶然地瞥了眼立於不遠處服侍的家仆李貴。
“也罷。”沉默半晌,藍衣公子一聲輕歎,並未持續難堪楚先生。但見他獨自提筆,於畫前靜思半晌,隨即苦笑道:“李某倒是想起兩句應題。”
“飛白可喜好?”
說喝酒便喝酒,楚先生惜字如金,悶頭將麵前的杯子斟滿,便儘管舉杯。
“楚先生,但是好些日子冇見你了,比來忙甚麼呢?”
還能如何答覆?
一旁另有很多看熱烈的,也是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還品頭論足,悄悄群情。
此酒莫豪飲,細品父母恩。
這年代,讀書人畢竟是少數,大家都戀慕那些個有學問的,會寫字的。楚羿對此早就習覺得常,不溫不火,隨他們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