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隨即撿起那書，一看，原是本詩集。

楚羿持續道：“尚兒同我學棋不過一載，現在棋力已是不成小覷，若他日再遇投其興趣之事，必定會有一番成績。”

楚先生何許人也啊？那是能叫村裡一乾門生聞風喪膽的人物啊。

他在內裡這一待，便待到了夜深。再回屋中時，楚羿已經趟下，卻不知睡亦未睡。

眼看著那顆白子從黑棋要地乖乖退了出去，楚羿麵著含笑，單手執黑，安閒落下一子。

又是一番飄飄然的言辭，卻教人無從辯駁，蘇玨麵紅耳赤，訥訥半天，很有些逞強之意地翻出另一本書來。

蘇玨本也冇籌算留下那顆白子，現下聽楚羿如此一說，頓時便感覺本身是那被小人度了腹的君子。

猶自對著麵前陳舊的書格，楚羿嘴唇動了動，倒是再未出聲。半晌，他攥了攥手心，垂眼冷靜蹲下身來，一本一本，清算起滿地狼籍。

這、這……竟然說孟子徒有浮名……還要他審時度勢？！

……？

先生臉上還是淡然如水，未見波瀾，但不知怎的，蘇玨卻感覺對方先前所言，皆意在為他寬解。

嗬，此言一出，倒叫人想留也留不得了。

“尚兒前一陣課業大有轉機，不但能將每日所學熟記於心，乃至還將昔日落下的功課補上了大半，實在令人欣喜。隻是白日裡見他，整小我卻老是渾渾噩噩的。走起路來跌跌撞撞……便跟夜裡未得睡似的。”

盤上白子抖了抖，蘇玨聞言，不覺低下頭去。

蘇玨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卻見先生俯觀棋局，一笑，氣定神閒：“珹軒兄，大局已定，識時務者方為豪傑。”

但是他等了半天，也不見劈麵之人開口。蘇玨抬眼，卻見楚羿像是回想起甚麼似的，垂眸莞爾，少頃，方纔笑道：“我記得尚兒當時候還未出世，那天我正自書院回家，路上便見你劈麵奔了過來。我尚將來得及反應，便被你興沖沖扶著肩膀轉了好幾個圈，以後還一口親在我臉上……我被你轉得頭暈，尚不知東南西北，卻聽你仰天大笑，說你就要作爹了。”

聲東擊西，攻其不備……小子妙手腕啊。本身一時不察，竟中了他的奸計！

——驚波不在陰暗間，小民氣裡藏崩湍。

劈裡啪啦，冊本散落一地。

力拔山兮氣蓋世！本日一戰，縱使戰死疆場也毫不投誠！！

楚羿怔怔看著，忍不住出聲輕喚。但等了好久，四周仍舊一絲動靜也無，無人應對。

楚羿邊說，邊將手中詩集重新插回書格中間。

蘇玨氣急，他本就不是善辯之人，現在到處被人噎著，羞憤之下腦中更是一團漿糊，一堵氣，乾脆將書格用力一推，獨自穿牆而去。

遺善，遺善，予人以善。

蘇玨亦未走遠，隻是蹲在楚家院外單獨氣悶。

失利幾次後，終是顫顫巍巍提起筆來，蘇玨屏息凝神，對著麵前白紙，重重落下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