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堯與楚羿對望:“如果萬一?”
李堯一怔:“但是太傅已經――”
“如此我便放心了。”李堯點頭歎道:“當日將你從獄中接回,本是想待你傷勢稍有轉機便將你送出都城。隻是我私心作怪,於你總有不捨,再三考慮,終還是將你留在了這京中。隻是留人一時,難留一世……飛白於我偶然,我雖傷懷,卻亦知豪情一事不成強求,隻是不知飛白對於將來之事可有籌算?”
因而兩人各抒己見,當即便將相乾諸事一一運營,如此一來,竟是一夜未眠。
“厥後劉氏、肖氏族長結合兩族,集結四五十人持械到府衙門口找知縣要人,隻說當日私鬥乃為劉、肖兩家屬內之事,要殺要罰亦由各家屬長族規裁斷,與官府衙門無關。如果縣衙從中插手乾預,則是罔顧宗族顏麵,有違道義禮法。趙知縣一時惶恐,直邀了兩族族長進府相商,隨後竟是於當日午後便將兩族殺人者於牢中開釋,並親身派人送回族中。”
“我?嗬,於這是非之地,我早已是泥足深陷,難以脫身。倒是飛白……若對這朝堂偶然,無妨便離這些肮臟肮臟事遠些。離京西行四百裡有一小村,三麵環山,一麵對水,風景秀美,氣候惱人。我於那邊有處宅邸,若飛白不嫌棄,那邊倒不失為平靜之所。”
楚羿沉吟半晌,不答反問:“不知大人有何籌算?”
楚羿一笑,酒杯相碰,各自飲下這美酒。
“以後趙知縣於登門拜訪家父時抱怨連連,言辭間仍舊一副驚魂不決的模樣。”李堯挖苦一笑:“貪恐怕死,唯唯諾諾,如同衣架飯囊……這莫非就是通過我大齊層層嚴選,委以重望的朝廷命官?這二十年來,趙知縣當日之態便如烙印般深切於我腦中,乃至我少經常常回想起來,心中便不由憤激難消。我恨本身當日不在趙知縣之位……家有家訓,族有族規,但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若為知縣,定不叫族規家訓淩於國法之上,以辱國之嚴肅!”
“我眼睜睜見了方府被抄,丞相冤死,卻無能為力;見皇上整日沉湎女色詩樂,不涉朝政,大肆興建宮苑殿宇,亦無能為力;北狄部族犯我邊疆,蕭賀保舉部下親信出征,五萬雄師遭受北狄一萬人馬,竟是全軍淹冇;西南鬍匪反叛,燒殺劫奪無惡不為,處所請兵奏疏兩日一封,朝中要員竟皆是無動於衷……這一樁樁,一件件,我每見一樁便心生一恨。為何恰好儘是此等無能之人把握大齊命脈!為何我輩空有滿腔抱負,倒是有言難諫,有策難出?”
李堯微詫,繼而倒是澀然一笑:“雖是深居簡出,飛白動靜倒是通達,看來我便是要瞞亦瞞不住了。”
“李大人可還記得楚某曾說過要活得名正言順?楚某雖對朝堂偶然,卻也不肯做喪家之犬。”
或許是體味李堯就如同體味本身,又或許是不久前剛被更簡純真粹的言語撼動過心神,楚羿望著劈麵李堯不知是因喝酒亦或是衝動而有些微紅的臉頰,心中難生波瀾:“人分有能無能,欲分私慾眾欲。你口中之隨心所欲,是隨己之心,亦或隨眾之心?如果隨己之心,便是私慾。既是私慾,又與蕭賀之慾有何辨彆?皆是私慾,不過一個有能,一個無能罷了。”
厥後兩人舉箸,邊聽著內裡除夕爆仗,邊吃著麵前山珍海錯,並不時閒談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