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虛子恍然暗道:本來他就是“夜燕神行”仇戎。這賊子輕功了得,手腕下賤,在江湖上申明狼籍,專以盜竊各家武學兵譜為謀生,為此他乃至膽敢掘開諸多武林前輩的墳塋。之前我對他也隻是略有耳聞,本日算是頭回見到。玄虛子雖知仇戎絕非善類,嘴上卻淡淡道:“我當是誰,本來是個翻牆走粱、偷墳掘墓的江湖蟊賊呀!”
“有甚麼好怕的!你雖不如你大師兄天稟出眾,卻為人誠篤勤懇、秉節慎重,身為二師兄,亦當為眾師弟榜樣。何況有些人不是光靠天稟便能夠站住腳根,這個事理你可明白麼?”玄虛子正聲道。
但是殘燭將儘,疤臉道人卻終無所獲。他煩惱已極,一時又無計可施,隻好推開半扇窗戶長歎怨氣。此時窗外早已是雨過晴和,眾星朗朗,少時又見一輪明月輕撥雲紗,靈光彷彿水瀉,正映照在屋內灰牆上一幅水墨丹青之上。丹青卷首《東籬采菊圖》五個大字遒勁有力。畫上墨韻淡染,山色清悠。一仗藜老者手執黃菊,嘴邊含笑,半倚半坐在青籬之下,頷須飄蕩,神采奕奕。畫風適意絕美,令民氣神馳之。
玄虛子幾次測度仇戎臨逃所言,始終是惴惴不安,回想方纔與他打鬥之時竟無一名其他弟子發覺,心中大感絕望,悲道:“太和觀災害不遠矣!”
“你是二師兄,此後由你擔負旗手批示劍陣,本日起人在旗在!”玄虛子從袖口中遞出七星旗,嚴令道。
見世人散去,疤臉道人獨鎖殿門來到後院一處寓所,徑直走入北麵耳房。過一刻鐘複又走出,手裡卻添了一壺冒著熱氣的香茶。他走到正房悄悄叩門,低聲叫道:“師父,恕徒兒冒昧擾您清修。內裡下了大雨,徒兒特地給您添壺熱茶暖暖身子。”屋內烏黑無應。
待到寒鴉歸巢,天空驟暗,瞬息間陰雲會聚。淅瀝瀝的細雨自天涯垂直落下如針似芒。數日大雨令人早生膩煩,但似明天這般苦熱,一時冷雨沾衣卻如同久盼甘霖,眾羽士鎮靜之餘心機早已不在劍陣之上,方纔的非常興趣已減至三分。
“弟子在!師父!”一個清脆之聲答覆。
玄虛子對多數題目未予置答,當有弟子問到大師兄去處時,他隻推說本身有要事拜托,一早便遣他下山去了。不及弟子們把話全數問完,玄虛子話鋒陡轉,一彆昔日顏笑之態,寂然道:“今後由為師親身指導你們練習劍陣。”又朗聲詢道:“孟奇安在?”
疤臉道人趕緊撲通跪地,惶恐拜道:“徒兒曉得您不喜有弟子叨擾,今番誤入靜室,還望…還望師父莫怪。”安知那虯髯道長額頭上雖見真氣竄湧卻並無一絲聲動。
玄虛子一聽,悄悄忖道:這廝在我身邊埋冇已久,直至剋日纔有所行動,不知他安的甚麼心?時下我若將他一劍刺死,怕是弄不清楚他的圖謀。若放了他,恐怕以“夜燕神行”的性子,他還會再來尋事。不如暫將他囚下,待我弄明原委以後再做籌算……
羽士們從師父和二師兄的對話中都能聽出一絲絃外之音。這令他們不由得對師父提早出關和大師兄下山揣測紛繁。
連夜暴雨這日突放晴好。太和觀真武殿前,隻見數十名葛巾布袍的羽士手持道劍步罡踏鬥,一邊舞弄長劍一邊變更陣型,口中還振振有詞:“六合天然,穢氣分離,洞中玄虛,晃朗太元……”。群聲高亢,聲震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