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聞言卻眉峰悄悄起伏了一下,“錦覓,你能呼喚彥佑君?使的何咒?”
撲哧君斂眉垂目,端莊剖明:“彥佑從不尋花問柳。”繼而,又樂顛顛道:“本日乃是收到錦覓仙子的呼喚,方纔突入花界。”
水神清澈著眼睛看了看撲哧君,水波不興,“彥佑君很多年不見,本日但是上花界賞玩?”
我撼了撼,水神卻伸手將我從墳前攙了起來,“不想,梓芬竟另有一絲血脈留於人間,即便非我所出……然,這五千年我疏於照拂你,卻如何對得住梓芬……如何對得住你……”言語哀痛卻含淡喜,望著我殷殷切切。
水神昂首看天,用炊火全無的清澈嗓音說著我不明白的故事,“如此,或許現在這瓣蓮魂正在塵凡當中經曆著淺顯卻完竣的生老病死,而我,現在或許仍舊在這花界的三島十洲上作我的世外散仙……固然孤寂,卻各自幸運。”
“小生來遲了,來遲了,錦覓小娘子且莫怪莫怪。”富麗的撲哧君伸手便親親熱熱要來拉我,見我手上正覆著另一雙手,方纔順著那手向上瞧,見到那手的仆人,撲哧君立即站挺了身子,整整衣衿,莊嚴施禮道:“彥佑冒昧,見過水神仙上。”
我點點頭,撲哧君持續樂嗬嗬。
我昂首,公然又大又黑一灘雲正從天涯風馳電掣地集合,持重地壓在了我們的正頭頂上方,忽覺絲絲寒冰之氣襲來,花界當中幾十萬年夙來四時如春,本日不曉得是變得甚麼天。
他就那麼低頭瞧著我,滿目標湖水微微起瀾,讓人不由擔憂若他的頭再低那麼一點點,眼眶便會承載不了那些盈、滿的湖水,決堤四野。但是,畢竟是我多慮了。
撲哧君神情一波折,複又壯闊開來,道“本來錦覓仙子是仙上的親戚?如此甚好甚好!彥佑本來還擔憂向錦覓仙子求親怕不是要受些禁止,如果仙上便再好不過了。”撲哧君撣了撣黑漆漆的頭髮,對我素淨一笑,白牙閃閃,“親上加親!哈哈哈!”
“梓芬掌花,卻終是不喜這些素淨熱烈的生靈,素淨平生,尋覓平生,終是覓得了現在這芳草萋萋的安寧。”水神轉向我,眼角有一滴透亮的水晶滑入鬢角,“錦覓、錦覓,繁花似錦覓安寧,淡雲流水渡此生。梓芬生前案頭吊掛的這兩句詩恰是我替她滕抄裱掛的。”
言語間幾分晦澀哽咽。
水神未獲得切當答案也不接話改正,隻用兩隻烏木般騰著水氣的眸子盯著長芳主,含著幾分殷殷期許。長芳主給這般一看,氣定神閒當中竟浮起一層淡淡的愧色。
水神在漫天飛雪中神采縹緲,眉間哀傷有如臨淵古潭深不成測,一朵晶瑩的雪花熔化在他的臉頰,化作一滴腮上淚滑落而下,他微微啟口,似有千言萬語,終卻化作一句話:“這場大雪是錦覓喚來的,牡丹芳主可有何說法?”
水神神思迷離,站在一方昏黃水霧當中,天涯豔陽初升,潔淨誇姣得有如一闕恰好填好的小令。
無風無雨,各處頎長的燈芯草卻悄悄搖擺,紛繁偎依向他腳邊,有一綹纖細的感喟自他嘴角飄零而出滲入淡薄的晨霧當中,遍尋不著。
我不免有些納罕,撲哧君見著鳳凰都不可禮,倒是對水神畢恭畢敬,這六界的禮數公然有些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