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公然得了失心瘋。我們趕到時，致深早已在這裡，目睹著丫環婆子們拉扯住大太太按在黃花梨圈椅上灌安神湯，聽著大太太歇斯底裡的笑著罵著唱著，那唱得都是些吳儂軟語般的評彈調兒普通，起先我並未聽清她唱些甚麼，隻聽她在破口痛罵著：“狐狸精！都是狐狸精！一個個的狐媚子就想造反？”

冰綃機靈地應著：“我家蜜斯來了月例，痛得打滾，才吃了些活血的藥睡下了。待醒來能夠行走了，就去前麵給大太太存候。”

她的神采頗是平靜，胸有成竹般應道：“說來也不難，將寶兒留給我便是。”

待萬嬤嬤率人去了，躲在暗處的詠芰才閃出來。豎起兩根手指道：“我便見她有鬼，常日裡是笑麵鬼，真碰到事兒纔是咬斷人脖頸的厲鬼。瀾兒你莫要與虎謀皮纔是。”

“大太太如何了？”萬嬤嬤催促問，似覺出些不祥。

我聞聽，急中生智，將桌上茶盞的水向身上發上潑了些，一頭大汗淋漓的模樣裹去被子裡，臉兒朝內臥下佯睡。果不其然，珠簾聲動，萬嬤嬤來到我床前，悄悄貼了床沿坐下，探手來視我的額頭脖頸，公然見濕漉漉的汗痕，痛苦皺眉惡臥的模樣，纔不由感喟一聲，輕聲而去。

“打腿的！奔喪去呢！”萬嬤嬤厲聲嗬叱堵住她們來路，我定睛看，見是大太太房裡的幾名小丫環。為首一名叫喜奴的噗通跪地，結結巴巴地回稟：“萬嬤嬤快去看看吧，大太太，大太太她……”

這這時，一陣短促的腳步聲混亂，我昂首，見幾名小丫環失魂落魄般奔馳而來，似有厲鬼追逐，各個麵色錯愕如紙。

我也平靜了幾用心神，問她：“大太太曉得些甚麼？”

“姐姐要漪瀾承諾甚麼事？”我情急當中不由脫口問道。話出口，不由有幾分悔怨，也是我一時操之過急，如此反顯得我心虛了。隻是不知她手裡到底拿了我甚麼把柄？何況二姨太是個唯利是圖的，被我拉攏來一向在大太太身邊做內應。

然後拖長調子有板有眼地唱著：“我本是那九天仙女，降妖魔的人！”這幾句還是皮黃的調調，轉兒就是那綿綿輕柔的調子，我立耳聽了半晌，駭怪中才聽清她唱得竟然是淫詞浪語，身邊的小廝們都在一旁低頭掩口暗笑著。

二姨太一臉奧秘道：“幸虧我眼明腳快來報信，不然mm就等著被大太太擒了去沉豬籠吧！是五姨太房裡阿誰才配了小廝去的丫環，叫做甚麼……甚麼靈的，去大太太跟前告密的，說得有板有眼的。”

捱到傍晚時，萬嬤嬤又來請我。我想老是躲不過要去見見大太太。同七姨太詠芰商討半晌，她挽起我的手盈盈道：“走，我陪mm去。正欲有事去叨教大太太呢。”

“大太太砍傷了二姨太房裡的丫環金鎖。”

“大太太得了失心瘋了，拿把刀子追了四周殺人，”

我二人一起走得不徐不疾，邊搭訕著談笑邊隨了婆子們前行。我在遲延時候，不知二姨太如何為我得救，但她那信心滿腹的笑容，令我又不得不信她。

她草草幾句就閃去八扇屏後繞後門而去，前麵窗外已傳來了萬嬤嬤的說話聲：“八奶奶可在房裡，太太叮嚀傳八奶奶前麵去問話呢。”

致深神采黯然，眉頭緊擰，額上竟然暴露一層精密的盜汗，他薄唇緊抿如紙片普通，透出幾分剛毅，眸光中透出一抹忍無可忍的憤意，叮嚀小廝道：“去！將大太太的口堵起，她得了失心瘋，惡鬼附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