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神，平靜地應著：“回老佛爺話。凡事唯有對錯善惡，善必彰，惡必懲，不過是量刑輕重手腕深淺罷了。”

貞妃死了……

太後才送去唇邊的茶盞便停滯，挑眼望著我說：“你這孩子，這話倒是有幾分觀點。你的意義是說，貞妃有罪，罪不至死了?”

那目光如鷹隼如寒劍，直直向我射來。我一怔，心下暗叫不妙，卻強自穩住陣腳。彷彿妙手對弈，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池，成敗隻在瞬息間，穩住本身不錯落了棋子纔是首招。我斂衽緩緩跪稟道：“臣妾不敢妄議。自古成大事者，不拘末節。何況老佛爺這些年垂簾聽政，幫手幼帝新君，執掌江山的不易本就非臣妾等凡夫俗子所能體味萬一的。所謂高處不堪寒，登峰淩絕頂者，必受山下難比的風寒；未臨其險境者，無從體味。若冇有幾分披荊斬棘的堅毅斷交，定難立岑嶺。臣妾不過是山下俯視山頂之人，又如何能枉議那絕頂的疾風呢？”

心再次狂跳起來，是那種按捺不住的驚駭。我強自平靜，謹慎地應了聲：“是！”

貞妃死了？一個炸雷響在耳邊般，我似是這才聽清楚。耳邊幾次都是安公公那陰沉的報喪聲。四下裡是一片瘮人的寂靜，西洋掛鐘在一聲聲地走著。那嘀嗒的聲音清楚可聞，在一片沉悶寂靜的氛圍中被無儘放大，氛圍是說不出的壓抑。

我的心在狂跳，隻怕一個不謹慎便會蹦出。我強忍著悲慼之色，恐怕一個疏漏便也會同貞妃一樣被棄置枯井。那驚駭的感受已不是如臨深穀、如履薄冰能夠描述。貞妃死的如許高聳，報喪之人有如此安靜，像是一場早已策劃好的詭計。在這宮中，除了太後，誰又能有如許的才氣能讓皇上的枕邊人如許等閒地消逝？

她一笑安閒道：“天下做孃的不易，都常抱孟母三遷之心，更願兒子枕邊賢德，家宅安寧，有你在銘哥兒身邊，本宮也就放心。若你肯循分守己，做銘哥兒的枕邊人……”她決計將“枕邊人”三字頓頓道，“本宮就賞你個恩情，為你家正名，免了你兄長不經之罪，免除流落避禍在外……更有你，但是願做本宮的乾女兒？”

怕是因跪得久，我起家時雙腿痠軟，伸手去扶一旁的暖炕邊沿時，老佛爺卻伸手一把攙住了我。我忙謝恩，她卻握住我的皓腕打量我臂上那串她前番犒賞的快意紅麝香珠串子一笑道：“難怪銘哥兒為了你丟了魂兒似的，真是小我見人愛的丫頭。可惜呀，本宮就冇阿誰福分，再生個女兒。若膝下另有個女人，怕是時不常的進宮來陪本宮這孤老婆子說說話，也是好的。”

安公公退出，麵上是泰然自如的笑意，鬆垮的肌膚白淨富態如老太太普通，他叮嚀我一句：“好生服侍老佛爺。”

注一：鴟梟，貓頭鷹一類的鳥。喻指殘暴險惡之人。

我垂手遠遠地立在門簾邊，緩緩向太後靠近，每一步都艱钜沉重。我低垂了眸光待太後叮嚀。

不知過了多久，太後愣住茶盞，歎口氣問：“本宮是不是過分暴虐？”

我尋味著老佛爺的話，摸索道：“今後臣妾定同周大人經常入宮來給太後存候。”

我驚得驚詫無措，始料未及竟會有如許的事。彷彿還未從風起雲湧中安靜下來，一頃刻便風平浪靜了。我腦中緩慢地考慮著她的話，父母親大人自我嫁去周總督府為妾，才免除了本地官府的淩辱騷擾，如有太後的恩情，能讓兄長落葉歸根，高堂父母頤享天年，我求之不得。並且，我如果為她效力，她定然要給我一隅之地保我安然，我在周府也可免除那昔日的腥風血雨，刀口舔血的餬口，更可防備身邊深藏不露黑手伸向我的五姨太慧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