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簾內,劈麵一陣暗香撲鼻,暖閣內頗是暖和,火燭透明,亮徹如白天,與內裡大相徑庭。
太後悄悄將那雙鞋子依依不捨的鋪放在炕桌上,再探了手在鞋窠裡悄悄撫弄那一針一線納成的千層底鞋底,那鞋麵看似平常,倒是針頭線腳非常講求,緞麵上的那隻蟒,端端是隻蟒頭,似從一整塊緞子上截下的鞋麵。
鬥彩茶盞奉上,太後呷了一口茶,悠悠地打量著我。我垂著頭,略顯惶恐。
我的臉頰騰然一熱,旋即又是一陣麻痹。好歹貞妃是皇上的妃子,當眾褫衣受杖責,這顏麵掃地的不止是貞妃,更是打在天子臉上呀。我驚得眸光板滯,牙關發寒,彷彿鼻息間依約另有血腥氣,貞妃淒厲的哭號聲依約在耳,慘不忍聞。
我邁步進屋,舉首是一扇蘇繡雙麵孔雀屏風,屋內靜悄悄的似是無人,待繞過屏風時,忽見一道丹鳳朝陽紅羅軟簾的門外,低頭跪著一名宮中女官裝束的人,看著身形,我不覺一驚,想認又難以置信,竟然是慧巧。
我的心驀地一揪,一時候反不知如何應對,心下一陣小鼓亂擂,突突作響。
我一驚,昔日祖父因考場舞弊案憤然出來同主考對峙,罷考揚長而去,此事隔了三朝,如何太後都曉得?想是太後事前存眷我的家世的。
“臣妾汗顏,臣妾的曾祖,曾是東林書院的山長。”我謹慎謹慎地說著,聲音輕柔,還不等我持續說著家世,太後一笑道:“令祖謝平文,也是江南大儒,科舉春闈大鬨考場,轟轟烈烈的被官方傳為嘉話,自此你家就家訓世代不仕。”
宮娥搬了一個梅花木杌叮嚀我坐下。我盈盈謝坐。
暖炕上,守著檀木鏤空雕花炕桌,仙鶴捧壽燈台下側身坐著黃色大袖衫的太後,霞帔滿繡雲霞龍紋,金翠刺眼。
不知為何,聽了她這番話,我那懼意淡了很多,多了幾分靠近。不自發間,我緩緩昂首,湊趣般摸索道:“這雙鞋子,還真是做工精美呢。”內心卻多了幾分必定,怕這就是她本年為致深縫製的那雙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