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夜裡垂垂飄起了雪花,韓玠走回他和謝璿所居住的院落,內裡是一樣的狼籍,他帶返來的關外物件儘數被毀,謝璿最愛的書畫多被撕碎在地,連同胭脂濃墨和折壞的金簪玉釵灑了一地。
璿璿,璿璿。
隻是經文通俗博識,教人斷愛去念,常常誦到一半,韓玠便冇法持續——
靖寧侯府的門匾早已被摘下,雙扇朱漆大門前結著蛛網,那門上的封條被風雨腐蝕,早已剝落無蹤。
韓玠向來冇有想過,他們父子三人死守塞外,拚了性命守著這座北地要塞,防住了鐵勒人無數次的狠惡進犯,卻未能防住那位新帝不知何時佈下的坎阱。
韓玠冇法掌控循環的意義,卻不期許任何來世,十數年的執念中,他想求的隻要她,唯獨她。如果冇有她,千萬次的來世也隻是孤寂。身材衰弱得像是隨時都會消逝,無形的龐大力量壓在心頭,彷彿稍稍鬆弛,意念便會渙散。
綠兮衣兮,綠衣黃裡。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他情願揹負統統的沉痛過往,單獨跋涉回到疇昔,隻求再見她嬌美笑靨,再伴她晴日月夜,讓她一世安然。
一旦想到靖寧侯府的棄屍荒漠,想到謝璿臨終懷著身孕的絕望和孤傲,韓玠便感覺心如刀絞,本來想給她最繁華的綺夢,終究卻連一座墳塚都冇有給她。那是他從小就藏在心間的小女人,是他在雁鳴關外的風沙裡深藏於心的暖和,是無時無刻不思唸的老婆啊!
他的璿璿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是心底最深的和順,是現在最痛的傷口。
腦海裡翻來覆去的滿是舊時的影象,她在恒國公府巧笑如花,在玄真觀裡孤單清修,孤身抱膝坐在竹林裡,隻在他去看望時纔會歡樂雀躍;她懷著滿滿的等候嫁入韓家,新婚之夜的甜美膠葛,他恨不能將她揉入身材,今後再不離棄;她熟睡時整小我伸直在他懷裡,手臂攀在脖間,像是怕他離她而去。
十年工夫荏苒,年青俊朗的疆場將領已經成了中年慎重的沉默男人,統統的意氣在光陰裡收斂,隻要那一絲執念膠葛。他固執的閱遍統統經卷,彷彿都冇有答案,直到偶遇那張陳腐羊皮。
向來都冇有像現在如許悔怨過,他抱緊她慣用的軟枕,想要尋覓熟諳的體溫。當時候隻想著保家衛國、建功立業,為她掙得光榮,能夠舉頭挺胸的走在人前,風景無窮,但是朝夕翻覆,繁華路斷,他卻再也冇有機遇給她這些。
而他卻無從曉得,他所揹負的影象,也一樣沉痛的,揹負在謝璿的腦海裡。
偷偷潛回都城已是除夕,影象裡繁華昌隆、熱烈新鮮的都城早已改頭換麵,前朝的朱門世家大多被洗濯,新帝的狠厲手腕之下,朝堂凋敝、百姓膽顫,大家噤若寒蟬。明顯隻剛入暮,各家各戶卻早早的就關了門窗,販夫走狗也是倉促歸家,陌路擦肩,各自防備。
冇有顛末任何思慮,韓玠鞭策那扇巨門。
四年苦等,一年有孕,她在都城翹首等候他的歸影,他卻來不及兌現統統的信譽和許約,便猝不及防的落空全數。而後,那裡還能有機遇去彌補?
很多個深夜,韓玠沉默著坐在屋外翻看舊物,月光下背影英挺,卻格外寥落。
手指觸到了熾熱巨燙的東西,眼皮卻沉重的冇法展開,隻要一道聲音強勢的鑽入腦海——
數月來的苦痛壓抑垂垂崩潰,韓玠伏在榻前,死死的揪著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