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袁端見他如此慎重,也不覺訝異。
方旭道:“默之故意了,便依你之言措置罷。子衡午後代我見見罷。如有其他保舉之人,也一併見見。”
按鄭製,中書舍人之職隻是預備宰相,為政事堂中職級最低的官員,品級為正五品,職責為措置政事堂中平常瑣事,參讚政事,草擬聖旨。雖是中書省官員,但鄭國三省合一,又有門下省封駁之權。常設四至六人,目下隻要四人。崔言在四名中書舍人中最是勤懇,常日事無大小,俱是親力親為,且層次清楚,做事謹慎,是以袁端曉得他必已梳理出事情頭緒。
張銓忽站起來講道:“相公,我這裡有一份奏疏,是侍禦史胡震彈劾陳崇恩交通敵國,賣放敵軍。因昨日呈上來不時候已晚,兩位相公不在政事堂,又因茲事體大,我便壓了下來。本日再呈與相公。”說著從袖中取出一份奏疏來呈與方旭。又道:“胡震言陳崇恩與敵手劄來往,必有私相授受;楚軍撤兵之時,陳崇恩不但不追敵,反伐鼓相送,必有通敵叛國之事。因昨日戰報未到,其中情由不明,本日事體已明,請相公定奪便了。”
方旭點頭道:“也好,楊繼先有勇有謀,入虎賁軍正有效武之地。如果數年間曆練出來,也是為我大鄭添一員虎將。”又轉頭對崔言道:“此事便這般了,默之可先草擬出來,我與宜直再呈奏聖上。”
袁端位份在方旭以後,終不便搶先說話,見方旭如此油滑,便按捺不住,拍案道:“默之此舉符合規製,有何不成?徐敏之輩豈能充當禦史中丞,若如此,要我等另有何用?你有封駁之權,你駁了便罷,你若不駁,聖旨到了我這裡,我也毫不從屬。”
方旭、袁端二人對視一眼,俱都沉默。徐敏之為人媚上欺下、貪財攬權朝野皆知,其本為進士出身,任經筵侍講之時為當今寵任,外放為處所官,雖無政績,卻能頻頻高升,短短四年之間便從七品州令升任一府太守,又在彈章充棟、謗議滿天之時回都升任少府少監。當時政事堂便是方、袁二人主政,隻因少府之職雖高,職責卻隻是內庫銀錢賬目與皇室平常開支,於朝局影響不大,便冇有過量乾與。不想現下當今卻要他任禦史中丞之職,此中隻怕另有深意。
方旭嘿嘿嘲笑道:“墨客膚見,疏不知陳崇恩此舉正合計謀,非有大聰明者不能為也。如此彈章,實在不值一駁,打回禦史台,著禦史中丞怒斥也就是了。”
崔言稱是。
袁端道:“虎賁軍盧象山統兵鎮漢中已有三載,與西蜀屢有比武,兵將折損頗多。向日曾在手劄中言道軍中貧乏軍官。我意不若調楊繼先入虎賁軍任察看使,於火線當戰事才氣多曆練,升遷也更快些,豈分歧意。”
待世人靜了下來,崔言方接道:“這第三事賦稅之事最是難辦。糧米之事好辦,去歲天下大熟,這些許糧米隻教商州、徐州支應便可。銀錢之事卻難。當今庫中存銀三十七萬兩,錢七十五萬貫。按說足以支應陳崇恩軍馬,然北疆十萬禁軍,八萬廂軍苦戰正酣,是最緊急地點。如果河北索要餉銀,這些許庫銀隻怕難為無米之炊。”
此時崔言已草擬好幾道聖旨,用嘴吹乾墨痕,雙手呈與方旭,後退兩步道:“相公,職下有一事當稟明相公。”
方旭點頭道:“些許小事有淡墨公,我又何必費心。此事便拜托淡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