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我以往奏疏當中都有臚陳,現下不及細說。自接召之日起,我便日夜兼程趕回梁都,卻不知聖上召我回都之意。我等臣子總要做奏對籌辦,不知二位相公可知聖上之意?”
盧豫道:“此事是我奏疏中說得不明白。那楊顯七月到軍中,我見他昔日很有功勞,便命他在天雄衛捷營做一個察看使。玄月我命捷營駐守濟眾倉,當時方纔收麥,倉廩豐足,我多番叮囑捷營統製使杜翻,要他防備蜀軍搶糧,不想這杜翻移防後,疏於設防,麾下楊顯及諸將多番勸諫皆不聽。到十月蜀軍五千餘人馬公然來搶糧,蜀兵至而杜翻卻毫無發覺,被他搶走二倉五千餘石糧,又殺我兵士三百餘人。幸而楊顯警省,雖倉促間冇法抵抗,卻操近路於蜀軍歸路上設伏,以六百人馬陣斬蜀軍一千餘級,搶回三千石糧,其他兩千石被蜀軍燒燬。那杜翻被我以軍法斬了,以此功奏請楊顯升任捷營統製使,不知可否?”
三人又談笑一陣,方提及差事。袁端道:“象山說說漢中情勢罷,聖上此次召象山回都,也是要問起的。”
待盧豫出了屋,二人返回屋內坐下,方旭端起茶喝了一口,似偶然隨口問道:“聖上召盧象山回都,宜直覺得所為何事?”
盧豫道:“蜀中自古便是天府之國,糧草豐美,物產敷裕,且有陣勢之利,外軍極難入蜀,百餘年未經戰事。是以國富民安。蜀昭帝雖非聖主,卻也可稱得上賢君,在位二十年,輕徭薄賦,廣施恩德,蜀中百姓安居樂業,民氣附之。當今蜀主繼位以後,卻大興土木,廣納後宮,窮奢極欲,目下又有加征課稅之端倪。然卻也有普通好處,任用之人還是奸佞賢達之老臣,夏侯蹇便是其一。是以昔日根底未動。現下西蜀天下養兵不過十餘萬,五萬屯於利州,三萬屯於夔州,其他屯於劍、綿諸地,守其險要之隘。軍心民氣皆附之,等閒未可圖也。然若等得三年五載,朝中老臣或致仕、或黜退、或戍邊,待朝中正臣皆去,蜀主身邊那些奸佞宦侍掌政,蜀主之罪過必定昭彰,蜀中民氣背叛之時,方是收蜀之時。到當時,隻需遣一大將,將兵十萬,擊潰夏侯蹇,劍、綿之地雖險,然軍無戰心又有何用?成都必可一鼓而下,蜀中唾手可得。”他想著鄭帝召見,必會問起蜀中之事,是以早想好奏對說辭,現在侃侃而談,便如成竹早已在胸。
二人進了外間便站住了,看看時候也不過辰時初刻,見兩位尚書丞,四位中書舍人,另有幾位書辦都在查驗覈算各地報上來的稅賦賦稅。年關將近,各地征收的賦稅剋日便將連續解到梁都。這一年年景極好,不但人丁、田畝稅征收足額,便是鹽鐵酒茶等商稅進項也比往年增加很多。袁端拈起一張崔言寫的節略看了看,歎道:“年關可算能熬疇昔了,便是來歲用兵的賦稅也大抵不差了。”
盧豫拱手道:“本來如此,多謝相公指教。不瞞二位相公,盧豫私心覺得,聖上召盧豫回都,或有收西蜀之意。”
拂去身上積雪,盧豫才與屋內諸人一一見禮,又對方、袁二人笑道:“我還道二位相公把我老盧丟到漢中,已忘了我此人了。”三人談笑一陣,方讓至裡間暖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