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恒介麵道:“我與兄長已稀有年未通音信,不知貳情意。然此次河北兵敗,如果河東也兵敗,局麵便不成清算。縱是當今失了民氣,太子登基,又該如何光複河東?河東失,河北便成孤地,儘在燕、代兵鋒之下。相公便不為太子今後謀算麼?”他目光掃視世人,嘴角微微嘲笑:“到當時,大河豈堪樊籬,代軍渡河便可直趨梁都,隻怕當時太子與諸位都無容身之地了。為爭位亡了國,諸位有何臉孔去見列祖列宗?”
方旭道:“北疆一戰,陳封於灤州擊退燕軍,徐玄遠府君於集賢堡與馮止水合兵擊退代國五萬雄師,若無這兩處敗仗,北疆兵事更是糜亂,事機更佳。可惜可惜。”
汪度嘲笑道:“陳封不過幸運罷了,如果我在灤州,必可取慕容不離首級。”
已交未時,驕陽炎炎,這是花圃中的一間小書房。這書房臨水而建,四周開窗,南邊驕陽正被柳蔭遮住,屋內便少了一絲暑氣。桌上擺了一盆冰塊,已化出半盆水來,卻還是有遮不住的涼意四散開來。方旭躺在東窗下一張春凳上,額頭上敷著冰巾,臉頰微有些紅潤,似是熱毒尚未散儘,身後一名使女正悄悄打扇。
方旭道:“此番北疆之戰,多虧百川。若無百川,便難有此敗。”
世人俱已落座,朱休笑道:“方相公生的好病,隻怕生的是心憂天下之病罷。”
汪度嗬嗬一笑道:“無妨,汪度一心幫手太子,擔些罪名算不得甚麼。”
汪度道:“多謝相公誇獎,汪度隻為太子早日登基,不得已才行此事。隻可愛陳封那廝,若無陳封,李允必敗,我又何必擔這些罵名。”
方旭道:“明德慎言。大事一日未成,我等當謹慎行事。若因你我忽視壞了大事,豈不負了太子重托。”又沉聲對世人道:“諸位,本日與諸位相聚於此,便是為商討起事之事。北疆兵敗,天下子民已與當今離心離德,我等正可乘此機會起事。事成,則天下民氣必歸太子。本日我等便要商定起事之細枝末節。”
方旭點頭道:“好,隻是南衡的兩萬五千兵馬保衛外城十二處城門還是少了些,梁都城內用不得你那很多兵馬,你可分一萬兵馬助南衡扼守城外要道。梁都城內也不需你節製全城,你入城後隻需開進內城,守住宮城各處城門,不放彆人進宮,也不放宮渾家出宮便可。”
方旭歎道:“我是生的恐憂耳目之病。若不生此病,哪得機會與諸位有此一聚。”
崔言冷靜聽著,不時點頭。方旭又道:“默之,你與淡墨公說,不必事事來稟我,他儘可自拿主張的。都是為朝廷辦事,我豈有信不過他的。我既乞假,他便是主政,若事事稟我反而誤事。再者你們幾位中書舍人,每日來回馳驅,也甚是辛苦。你稟與淡墨公,免了這層罷,待過幾日我身子痊可了,便可上值視事,當時一併稟與我,也是一樣的。”
方旭無法苦笑道:“也罷,便隨淡墨公罷。”
方旭道:“恰是如此,當此關頭,我等不成因小事生了齟齬。徐府君為守一方,武功武功,皆可為天下之表,今後必為太子封疆之臣。永業兄弟三人功業,正不屈辱徐少保門楣。”
崔言坐在春凳旁木杌子上,手中捧著幾份文書,正款款而言。方旭悄悄聽崔言說完,展開微合的雙眼道:“默之,淡墨公與子衡、重樓措置這些事是極安妥的,此次北疆戰事,官兵餉銀與陣亡將士撫卹要花掉很多錢,這錢是不能省的。現在朝廷庫中銀錢雖緊些,卻不能在這上麵省錢。將士們在火線流血冒死,若我們連這些買命錢也要剝削,豈不令天下人寒了心。寧肯我們火線的文官勒掯些,也要將賦稅儘數發給將士們,不能教人白白流血送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