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言也飲了一杯,道:“重樓既以我為友,我有一句話,請重樓聽之。這樁案子到了本日,重樓斷難逃脫罪惡,重樓這條性命,隻怕已萬難保全,我也不敢虛應重樓。然若重樓能坦承過犯,昂首認罪,我願一力保全重樓家小安然。請重樓三思。”
崔言道:“重樓謬矣。當今天下之世族,皆非以財帛立家,而實以詩書治訓傳家,才得以立於人間數百年而不倒。若無過人之能,那裡會有世世代代君王信之用之。重樓願以財帛傳世,不若以品德文章傳世,若數百年秉承祖訓,必成世家大族。財帛倒是易散之物,豈能傳承百年?”
蔡聳自即將酒斟滿,又飲一杯,道:“這案子連累極廣,若儘數抖落出來,隻怕縱是你崔默之也承擔不起。默之,你也要三思,當真要查個清楚麼?”
蔡聳道:“罷了,萬事皆為泡影,已不必再說,本日得與默之暢談,足慰平生,便死,也無憾矣。”說罷舉起杯來,一口飲下。
此事崔言何嘗未曾想過,但他不肯與蔡聳細論,便道:“依重樓之見,何事才為聖上看重?”
蔡聳看著崔言,切齒道:“默之若不信,隻看我身後。我身後尚書右丞出缺,四其中書舍人當中,能繼我任者,必是裴桑鼎。無他,唯因他出身河東裴氏耳。”
崔言道:“是以重樓便有了攬財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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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聳歎道:“本日得默之為友,也算不得晚。我初入政事堂之時,原想憑著不畏繁難,一心用事,遲早登閣拜相,位極人臣。待到數年不得升遷,又想即使無功無過,便熬資格,也終有做宰相那一日。到默之升任尚書左丞之時,我才知升遷有望,便再冇了熱切之心。”
蔡聳嘴角忽地暴露一絲笑意,“何況,我縱故意相爭,設想構陷默之,以默之為人,隻怕旁人也不肯信。我又何必枉操心機?”
蔡聳嘲笑道:“若說勤懇,政事堂中的官員哪個不勤懇?我初時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候都在政事堂,便不是勤懇?這‘勤懇’二字,不過是為官之根底罷了,卻並非當今看重之事。重樓,延佑宮變之時,當今宣袁相公與你入宮,便說你有保駕平叛之功,當時如果也宣我入宮,我難道也是平叛大功了?”
崔言正色道:“重樓,我不知那段圭有何功勞,也不知他如何升為太守,現在又升任轉運使,即便重樓所說是實,卻也非他貪贓枉法,暗害朝廷命官的藉口。官員貪墨,刻苦的是萬千百姓,我等若不查處,為民做主,做這官又有何用?重樓,我知與你勾搭的定有很多處所高官,梁都當中隻怕也有,望重樓莫忘中樞官員職分,將這些蛀蟲碩鼠儘數說出,也是你又為朝廷立下一功,我也幸虧聖上麵前保你家小。”
崔言低聲道:“聖意如此,二位相公與崔言,也是無可如何。”
崔言道:“官員升遷任免,原是平常,我也並未細思此事,想來,不過是聖上看重我勤懇謹慎罷了。”
崔言略一沉吟,便即道:“我受命徹查此案,豈能不明不白?若不查清楚,我如何向聖上覆命?查案,是我之職分,至於如何裁處,自有聖上與二位相公定奪。隻盼重樓將真相儘數說出,使此案明白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