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道:“你曉得這些便不枉我多年教誨。然若要肅除禍害,畢竟要使天下一統。蜀國已滅,方今天下五國並立,代國憑藉燕國,越國強大隻可自保,這兩國並無爭雄之心,是以可爭雄天下,一統中原的,唯有鄭、燕、楚三國罷了。燕國乃是蠻夷,其心必異,若被他入主中原,定不能善待百姓;楚國雖地廣兵盛,楚主卻胸無弘願,更兼海內氏族林立,各自為政,君命難行,亦不敷以成此大任;是以,能挽救黎庶的,唯有我鄭國。”
雖是不解,卻也不必拒人於千裡,陳封道:“他在外書房中?好,我從正門進府,換身衣裳便去見他。你歸去重上些茶點,莫要慢待了。”
樂籍聽到腳步聲響,見陳封進屋,站起見禮道:“陳都司彆來無恙,樂籍有禮了。”
陳封一怔,卻不知樂籍來是為何事。那樂籍自蒙鄭帝赦免,再未登門,也從未會麵,此時來見,又等這好久倒是為何?
陳封恍然道:“本來如此,聖上聖心遠慮,我等臣子不成及也。”
“崇恩,倘若我再年青幾歲,這禁軍都宣撫使之位,我是定不會辭的。我為鄭國臣子,何嘗不肯為鄭國掃平天下鞠躬儘瘁?然我現在精氣已大不如昔,更有力去圖天下。是以我不肯擋你的道,隻盼今後你執掌鄭國兵馬,能以天下為己任,早日完成同一大業。以我鄭國本日之國力,尚不敷以橫掃燕楚,但若君明臣賢,君臣合力,也並非全無勝算。崇恩,我有生之年,若能見你成此大業,便雖死無憾了。”
已近戌時,天早已黑透,陳封單獨騎馬緩緩而行。待進了巷子,遠遠便見一盞燈籠迎了上來,細看才見是家人喜兒。
樂籍道:“崇恩即將出征,哪能得閒?樂籍有求而來,豈敢見怪?”
見陳封沉默不語,知他已想明白了,石青卻不沿著這話題持續說,轉而道:“崇恩,你還年青,尚未見地人間痛苦。河北雖也飽經戰亂,卻畢竟長年有雄師鎮守,幾個大城還可保無恙,百姓也還可勉強度日。你若到了隴右,才曉得何為民不聊生。昔日黨項年年進犯,劫掠州府百姓,隻因那邊人丁希少,朝廷不肯遣雄師駐守,便也無人去保境安民。乃至隴右赤地千裡,地步無人耕作,百姓流浪,賣兒鬻女,易子而食者不一而足。幸而隴右幾任處所官上疏進諫,當今聖上從諫如流,遣我去綏靖鎮邊,經此一戰,終可使隴右安寧幾年。”
陳封寂然起家,長揖到地,道:“師帥此言,陳封銘記在心,縱摩頂放踵,不敢有負師帥重托。”
喜兒上前攀住陳封坐馬韁繩,道:“仆人,林都管命小的在此等待仆人,是為一名樂籍樂大官人在府中求見仆人,現在已在外書房中等待多時了。林都管不知仆人願不肯見他,便命小的早早稟報仆人,任憑仆人示下。”
陳封倉猝行禮道:“陳封不知辨章光臨舍間,實在怠慢了。隻因本日事忙,實在得空抽身,勞辨章久候,莫罪莫罪。”
石青一笑道:“聖上未曾言及,崇恩何必心急?聖上貶黜盧象山,重用你陳崇恩,你覺得,聖上屬意的是哪一名殿下?”
陳封進後宅換了衣裳,便踅回到外書房,進門便見樂籍單獨坐在正廳當中,幾上擺了茶點,倒是分毫未動。
陳封上前攜了樂籍手道:“辨章說那裡話?陳封若能效犬馬,敢不極力?且請坐下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