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紹舉杯笑道:“璧城通達。今後之河東,君主軍政,我主民政,使君坐纛掌總,暢旺富強自不待言。本日河東得璧城,使君再無需為兵事煩憂,自可經心民事,實是我河東之大幸。且儘此杯,為河東賀。”說罷三人舉杯相碰,各自一飲而儘。
秦玉莊嚴而立,躬身深施一禮,又撩袍單膝跪地,行了庭參禮,口中道:“末將龍驤軍左驍衛都統製使秦玉拜見憲司徐使君。”
徐慎是主將,秦玉也隻得從命。
徐慎滿麵笑容,雙手扶起秦玉,道:“璧城何必多禮。我久聞璧城大名,是我朝可貴的少年將軍,本日一見,才知璧城竟是如此幼年儒雅,漂亮超脫。璧城出身於翰林,又建功於疆場,文武全才,教人好不崇敬。”
秦玉被徐慎拉動手,隻覺他手軟綿綿的,掌心倒是汗漉漉的,腳下不斷,隻跟著他向後堂走,聞言也隻得道:“使君公事繁忙,秦玉豈敢要使君相迎?若為秦玉誤了使君政事,難道秦玉罪惡?”
隻因刺史本是文官,並無掌兵之責,但徐慎卻又兼著河東招討使,那便是以文兼武了,是以秦玉先行文官之禮,又以武將之禮拜見,報名倒是武官慣常稱呼。
才下台階,便見一眾官員從正堂東側儀門走出,迎上前來。
裴紹施了一禮,正要開口,那人卻已到了秦玉麵前,搶先道:“這位少年將軍便是秦璧城了?徐某失迎了。”
說著二人已進了二堂,身後代人都停在堂外,隻裴紹跟著。徐慎腳步卻仍不斷,繞過二堂正房屏風,進了一間小廳。本來二堂後,另有小小三間抱廈。
秦玉愣住腳步,細看搶先那人,隻見那人約莫四十餘歲年紀,身材廣大,圓麵大耳,頷下隻幾綹稀少髯毛,頭戴垂角襆頭,身穿絳色官服,雖是秋涼氣候,卻仍手搖一把湘妃竹扇,身子雖甚胖大,行動卻甚是輕巧,猜想便是河東郡刺史徐慎了。
裴紹轉頭向秦玉道:“這位便是刺史徐使君。”
秦玉隨徐慎進了抱廈東屋內,隻見屋中心地下放著一張小小圓桌,桌上已擺滿酒菜,正冒著熱氣。
見秦玉一笑,又吃起鴨肉來,便又道:“這野鴨子多棲在代國地界,我河東並未幾見。隻因河東是苦寒之地,它要到南邊去過冬,是以隻在每年秋後時節,它經河東飛往南邊,才得常見。到了夏季,便想尋也尋不到了。”
徐慎舉起門杯道:“璧城來我河東戍守,此後我三人便是一家人,璧城莫要見外,家和則萬事俱興。我河東與彆處罰歧,河東軍政民政乃是一體,遇事須通查問量,望璧城體察。璧城助我河東昌隆,今後建功立業當駁詰事。”
秦玉道:“徐使君謬讚,秦玉愧不敢當。若說文武全才,秦玉何敢與使君並論。”
秦玉謝了,夾起鴨肉放入口中。這野鴨肉看似平常,然細細咀嚼咀嚼,卻鮮嫩醇香,秦玉不由連連讚歎。
隻聽徐慎又道:“這些禽獸不知人倫,天然是那裡安閒便去往那裡,全然不顧家國大義,那為人擒而食之,便也不枉了。我等生而為人,若也是如此,那便是禽獸不如了。”
又飲兩杯,徐慎執箸從桌中銅鼎內夾起一塊肉送到秦玉碗中,道:“璧城一起勞累,想必早已餓了,這是野鴨子燉乾菜,這時節野鴨子已是可貴了,璧城嚐嚐鮮。”
秦玉道:“我雖不知河東先前官員如何,然現在河東百姓終得使君與裴府君,也算是守得雲開了。我曾到過河北,那邊滿目荒涼,百裡無火食之地到處可見,隻幾個大城周遭,因屯有重兵,才見火食稠密,不然,便是赤地千裡,雞犬不聞。我入河東前,曾想河東河北同為邊地,隻怕景況也是普通。待進了河東之地,竟是全然分歧,城鎮村落,皆如河南普通。這便全賴使君與裴府君之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