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封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卻不便謝裴緒,隻道:“桑鼎乃是謀全域性之才,我若能取下成都,桑鼎當居首功。”
陳封道:“免禮。”
陳封眯起眼道:“於介臨陣怯戰,批示失措,這事原未曾委曲他。隻因他昔日有功於社稷,又是盧太尉愛將,我才舉棋不決。現下想來,倒是我存了私心了。獎懲不明,我如何率領雄師?他犯下如此大罪,我若饒他,如何對數千戰死的將士?”
程備也瞥了裴緒一眼,道:“都司,正為都司深受聖恩,纔不能自承敗績。”
陳封點了點頭,又看了裴緒一眼,見裴緒卻又不肯出聲,隻得道:“自是要呈報的。勝便是勝,敗便是敗,我陳封平生交戰,莫非還怕敗麼?又有甚麼要三思的?何況我深受聖上隆恩,又怎敢欺君?”
中軍大帳當中,除主帥大座以外,隻設了六張交椅。裴緒坐了首席,程備坐了末席,其他四位,便是四位都統製使各自坐了。帳下二十餘位統製使,十餘位中軍司馬、參軍卻皆無坐位,隻能站聽。
這座中軍帳仍舊是湯澤的那座軍帳,遠不及陳封本來的大帳寬廣,帳下站了這很多人,早已擠擠挨挨,幾無回身之地。人多之處,少不得有人竊保私語,雖每人皆是輕聲細語,但帳中卻已是人聲鼎沸。
程備道:“都司乃是聖上一手拔擢,又是聖上欽點出任伐蜀主將,我聞當日朝廷議取西蜀之時,朝中重臣皆覺得唯有盧太尉可當此重擔。聖上卻力排眾議,欽點都司。如果都司自承敗績,將置聖上於何地?何況這一戰便如剛纔裴中書所言,都司自發得敗陣,在旁人看來,卻不太小挫罷了,都司大可不必為此戰請罪。都司若自承大敗,當時朝野非議,不但都司帥位難保,伐蜀大業受阻,便是聖上,也要落得個識人不明,用人不當之名。”
程備使了個眼色道:“這事我一時還未細思,請都司容我再考慮考慮。”
陳封道:“也隻能如此。那便勞煩無患代我草擬一份奏疏。”
陳封道:“傷亡之數,也能做得文章麼?”
陳封沉吟很久,又問裴緒道:“桑鼎覺得如何?”
程備道:“都司還忘了一事,如此呈奏,那於介該如何措置?”
程備道:“都司為持久蜀軍夏侯蹇,乃定下強攻朝天鎮之策。大戰之際,我軍取勝在望,卻不想受命反對蜀救兵之於介虎賁軍天雄衛臨戰怯敵,未能守住隘口,致蜀國救兵趕到朝天,我雄師倉促之間未能攻陷朝天鎮。兩軍對戰不分勝負,都司及時撤兵,退歸營寨。因見蜀國朝天、漫天、綿穀三鎮相連,不易攻破,便定下屯田待機之策,這纔要退守青烏。隻因慮及恐被蜀軍窺破意向,便棄下營寨輜重,輕軍退回青烏。不知這般呈報,都司覺得如何?”
陳封道:“嗯,無患所說很有些正理,我卻未曾想到這層。唉,如此看來,朝政之事,一味誠直也是不成的。若依無患之見,我該如何呈報纔好?”
裴緒一笑道:“功不功的,何足道哉。我之願唯有助都司成績滅蜀之功耳。”
裴緒笑道:“都司不是不知,我不通兵事,如何呈報戰事,還該聽無患之見纔是。都司放寬解就是,裴緒自是曉得該如何具疏上奏的。隻是我這奏疏,卻非呈報政事堂,而是要上達天聽的。”
程備道:“都司,於介究是朝廷五品重臣,禁軍大將,若當真處以極刑,隻怕今後多肇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