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宇文孝直將酒葫蘆遞到文若手中,表示隨性而飲,晃著眼眶如柳白眉,抬頭悠悠道:“五十年前,老朽本是河北大族之長,蒙太子流浪,氏族暗淡,老朽心灰意冷,守祠幾十年,這期間,也再冇回到故裡,隻怪腿腳倒黴啊。現在亂世初呈,社稷答覆,大有千年難遇之勢,然物極必反,月盈則滿,亂世來時,天下大變將至,將危及我氏族子孫,老朽不忍宗族儘滅,隻得覥著老臉,請公子援助。”
“老先生之意,朝堂以內,將有內鬨?”
“依老朽看,公子本是性善之人,傲而不躁,鬱而啞忍,本有大儒之風,然公子行事穩妥,工於心計,重實而不偏虛,事事綢繆,不結群於人,不隨波於流,不心奇於事,不涉險於利,操守樸重,謹慎至極。可凡事總有變故,一旦離開掌控,公子行事斷交暴虐,應對過激,反而自責太重,遇事則悲,測度人之歹意,乃至思過於行,不堪重負,如此內吝於己,遲早瘋掉不成。”
宇文孝直搖著頭,確信無疑道:“兩朝三帝,皆出兵高麗,當朝國庫充盈,遠勝百年之前,天子又怎會棄高麗而不顧?天子既已封禪,如此千古之功,怎能錯過?現在西北初定,南和六詔,吐蕃拉鋸,朝廷必出兵討伐高麗,然北有回紇虎視,中有契丹梗阻,朝廷欲取遼東,必先屯重兵於薊,以雷霆勝勢,滅契丹,阻回紇,破遼東,過鴨綠,直剿高麗三京。如此一來,薊中成藩,時之遲早,然西南吐蕃掣肘,雄師難以東進,久而久之,東北不戰,其地必亂。”
“哼!”宇文孝直揚起酒樽,高舉過須,一口飲下,歎道:“吐蕃雖悍,非不成破,其羌渾稠濁,部落皆是主謀,而非心折,朝廷若早一舉攻之,雖是凶惡,何來本日之患?高句麗遠,徒有軍功,西域諸國,本不為患,朝廷恪守安西四鎮,一旦隴右被吐蕃所陷,又當如何策應?吐蕃恃青海之地為腹,易守難攻,居高臨下,四鎮安能恪守?朝廷隔擊萬裡,攻西域而縱吐蕃,隻因西域富庶,吐蕃唯有牛羊,不敷以滿帝王將士之貪慾。”
“貴與不貴,即在當下,汗青彌繁,皆如煙霧,公子須持我族譜,入我族姓,居我族地,立我族騰,四者皆備,我便休書一封,至我西氏子孫,公子至心情願,便可繼任。”
文若聽了,連連點頭,雖不能參透全數,短時候內也有所歸納,問道:“現在國力強大,兵鋒正勁,依老先生之言,五十年內,北境生禍,究其啟事,是外族崛起入內,還是出師兵敗於外?”
宇文孝直看過文若身後刺身,神采暗淡,一會兒顫抖癲笑,一會兒緊繃著臉,神遊好久,才沉下聲音,篤定奉告文若:“母氏姓楊,朔州人氏,令堂乃是前朝房陵王先人,換而言之,小兄弟,你身上流著前朝皇室的血。”
“老朽瘋言瘋語,公子不必介懷,隻因公子方纔所肯,與老夫所求不謀而合,公子既要蓋頭換麵,何不秉承族長之位,帶我氏族人避過災害?老朽知公子謹慎,如此冒昧之請,難以接管,也在道理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