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嘗整天而思矣，不如斯須之所學也。吾嘗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長也，而見者遠；順風而呼，聲非加疾也，而聞者彰。假輿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裡；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絕江河。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

學之經莫速乎好其人，隆禮次之。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禮，安特將學雜識誌，順詩書罷了耳。則季世窮年，不免為陋儒罷了。將本來王，本仁義，則禮正其經緯門路也。若挈裘領，詘五指而頓之，順者不成勝數也。不道禮憲，以詩書為之，譬之猶以指測河也，以戈舂黍也，以錐餐壺也，不成以得之矣。故隆禮，雖未明，法士也；不隆禮，雖察辯，散儒也。

君子之學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體，形乎動靜。端而言，蝡而動，一可覺得法例。小人之學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間，則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軀哉！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君子之學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學也，覺得禽犢。故不問而告謂之傲，問一而告二謂之囋。傲、非也，囋、非也；君子如向矣。

百發失一，不敷謂善射；千裡蹞步不至，不敷謂善禦；倫類不通，仁義不一，不敷謂善學。學也者，固學一之也。一出焉，一入焉，塗巷之人也；其善者少，不善者多，桀紂盜蹠也；全之儘之，然後學者也。

昔者瓠巴鼓瑟，而流魚出聽；伯牙鼓琴，而六馬仰秣。故聲無小而不聞，行無隱而不形。玉在山而草木潤，淵生珠而崖不枯。為善不積邪，安有不聞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