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石當中有人焉,其名曰觙。其為人也,善射以好思。耳目之慾接,則敗其思;蚊虻之聲聞,則挫其精。是以辟耳目之慾,而遠蚊虻之聲,閒居靜思則通。思仁如果,可謂微乎?孟子惡敗而出妻,可謂能自強矣,未及思也;有子惡臥而焠掌,可謂能自忍矣;未及好也。辟耳目之慾,遠蚊虻之聲,可謂危矣;未可謂微也。夫微者,至人也。至人也,何忍!何強!何危!故濁明外景,腐敗內景,賢人縱其欲,兼其情,而製焉者理矣;夫何強!何忍!何危!故仁者之行道也,有為也;賢人之行道也,無強也。仁者之思也恭,聖者之思也樂。此治心之道也。
為之無益於成也,求之無益於得也,憂戚之無益於幾也,則廣焉能棄之矣,不以自妨也,很多頃乾之胸中。不慕往,不閔來,無邑憐之心,當時則動,物至而應,事起而辨,治亂可否,昭然明矣。
賢人知心術之患,見蔽塞之禍,故無慾、無惡、無始、無終、無近、無遠、無博、無淺、無古、無今,兼陳萬物而中縣衡焉。是故眾異不得相蔽以亂其倫也。
人何故曉得?曰:心。心何故知?曰:虛壹而靜。心何嘗不臧也,但是有所謂虛;心何嘗不兩也,但是有所謂壹;心何嘗不動也,但是有所謂靜。人生而有知,知而有誌;誌也者,臧也;但是有所謂虛;不以所已臧害所將受謂之虛。心生而有知,知而有異;異也者,同時兼知之;同時兼知之,兩也;但是有所謂一;不以夫一害此一謂之壹。心臥則夢,偷則自行,使之則謀;故心何嘗不動也;但是有所謂靜;不以夢劇亂知謂之靜。未得道而求道者,謂之虛壹而靜。作之:則將須道者之虛則人,將事道者之壹則儘,儘將思道者靜則察。曉得察,曉得行,體道者也。虛壹而靜,謂之大腐敗。萬物莫形而不見,莫見而非論,莫論而失位。坐於室而見四海,處於今而論長遠。疏觀萬物而知其情,參稽治亂而通其度,經緯六合而材官萬物,製割大理而宇宙裡矣。恢恢廣廣,孰知其極?睪睪廣廣,孰知其德?涫涫紛繁,孰知其形?明參日月,大滿八極,夫是之謂大人。夫惡有蔽矣哉!
若夫非分是非,非治曲直,非辨治亂,非治人道,雖能之無益於人,不能無損於人;案直將治怪說,玩奇辭,以相撓滑也;案強鉗而利口,厚顏而忍詬,無正而恣孳,妄辨而幾利;不好推讓,不還禮節,而好相推擠:此亂世奸人之說也,則天下之治說者,方多然矣。傳曰:“析辭而為察,言物而為辨,君子賤之。博聞強誌,分歧王製,君子賤之。”此之謂也。
何謂衡?曰:道。故心不成以不曉得;心不曉得,則不成道,而可非道。人孰欲得恣,而守其所不成,以禁其所可?以其不成道之心取人,則必合於不道人,而分歧於道人。以其不成道之心與不道人論道人,亂之本也。夫何故知?曰:心曉得,然後可道;可道然後守道以禁非道。以其可道之心取人,則合於道人,而分歧於不道之人矣。以其可道之心與道人論非道,治之要也。何患不知?故治之要在於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