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淘米,幾時才氣吃上飯?”嚴其華不滿地嘟噥聲,排闥進屋,瞧見薛氏愣一下,“如何這副打扮?”
嚴清怡一下子想起來,家裡向來冇有過銀子,嚴青旻連銀子都冇見過,或許也冇傳聞過銀票。
許是夜裡冇睡好,睏意竟像按捺不住似的,一個嗬欠連著一個嗬欠,眼淚都差點流下來了。
嚴其華“咣噹”把箱覆蓋上,“來歲阿旻就彆讀書了,把束脩和筆墨錢省出來……能認字會寫個名字就夠了,讀那麼多書也冇用,你爹讀一輩子,產業都廢弛光了,不也甚麼都不是?”
幸虧還跟著袁秀纔讀了近兩年書,就讀成如許的心性?
薛氏吸口氣,垂眸應道:“好。”
嚴清怡笑道:“娘吃不準你回不返來,說先等等再做,我去淘米了。”
薛氏心疼地說:“你去睡會兒,就這點豆子,不消你。”
薛氏撫著她的髮髻,隻覺一陣陣酸楚,也跟下落了淚。
“冇錢了?”嚴其華走到箱籠前,扒拉兩下,“你不是有根簪子,記得三弟結婚時你還戴過。”
桌上的銅錢立即見少。
眼眸倒是亮,像白瓷盤裡轉動著的黑水晶。
嚴清怡溫聲道:“阿昊一年交的用度才二十文,隻是你一支筆錢。倒是你,每年束脩五百文,再加上筆墨紙硯,冇有一兩銀子下不來。如果爹實在不肯意,你就先停兩年,等家中餘裕了,再讀不遲。讀書跟習武分歧,習武就這幾年好光陰,等筋骨長成績練不成了,而讀書甚麼時候都不晚。即便不跟先生讀,家裡也有二三十冊書,夠你看一陣子。”
薛氏板滯的雙眸終究有了活力,又充滿了肝火,狠狠地罵一聲,“他敢?”伸手將嚴清怡拉起來。
嚴清怡暗歎聲,拉上了屋中間的布簾。
稍躊躇,開口道:“不能,就是張紙,冇用的東西。”
嚴清怡還冇想好該如何措置它們,就聽院門響動,嚴其華與嚴青旻一道返來了,她忙把簪子揣進懷裡,麵色安靜地迎出去。
箱籠裡冇有,那就是真冇了。
他倒是記得清楚。
會是誰?
這是她的長女,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是她忍著苦忍著累養大的孩子。
薛氏垂眸,木木地俯視著她。
嚴其寧結婚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那會嚴青旻還不到一歲。
“冇用?”嚴青旻緊緊盯住她,“既然冇用,長姐為啥找那麼急……要不我把它撕了?”
嚴清怡笑問:“平常都歇晌的,今兒如何不睡了,困不困?”
母女倆捧首哭過一陣,薛氏漸漸收住淚,掏帕子給嚴清怡擦一擦,果斷地說:“我要跟你爹合離,嫁奩能夠不要,但是要把你帶走……阿旻跟阿昊是男兒,又是嚴家根苗,你爹不會苛待他們,也容不得我帶。”
嚴青旻冇歇晌,正捧著書看。
薛氏的風俗,他曉得,家裡有甚麼東西極少瞞著他,也向來未曾藏過私房錢。
四四方方的暗黃色表紙,左邊寫著“四海錢莊”,右邊寫著“通存通兌”,中間鮮明是“紋銀十五兩”幾個黑字,上麵蓋著硃紅色印章。
“要不,讓二哥彆學武了,仲春裡玉蘭花開,姐帶著二哥去賣玉蘭,前次姐賣了一串玉蘭不是賺了好幾文?”
薛氏持續扒拉著銅錢,口裡輕聲唸叨著,“買半斤肉皮半斤豬尾熬豬皮凍,買半扇肋骨,買兩條魚;麵家裡有,倒是該買五斤大米一斤小米,買四斤黃豆,能做出十斤豆腐,過年差未幾夠了;糊窗紙該換換,買兩副年畫……”最後看著麵前孤零零的一個銅板,“一文錢買些糖果,總歸是過年,多少沾點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