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帕子飄落在雪地上時,那些暗紅汙漬竟詭異地聚成半朵並蒂蓮形狀。
人群發作的轟笑轟動了巡夜的金吾衛。
喬伊伊哈腰拾起摔裂的纏枝蓮紋荷包時,一片雪花正落在她後頸的舊傷疤上——那是繆孤城班師回朝那日,她被側妃"失手"推下摘星樓留下的印記。
十八盞琉璃燈不知何時懸滿長街,暖黃光暈裡,喬伊伊統統繡品上的銀絲暗紋竟化作活動的銀河。
他清楚親眼看著醫館給這女人開的都是劣等藥材,如何還能繡出這般活色生香的圖樣?
喬伊伊指尖撫過繡繃上妖異的紅蓮,俄然想起那日被趕出王府時,繆孤城戰甲上沾著的也是這般猩紅。
小丫環的眼淚滲入了喬伊伊肩頭半舊的雲錦,那料子原是客歲端陽節繆孤城獵得白虎後賜給各院的。
血玉並蒂蓮與繡樣重合的頃刻,喬伊伊袖中《並蒂蓮》上的赤色紋路俄然瘋長,轉眼吞噬了第五片花瓣。
翠兒蹲在灶台前數銀錠的聲響,混著柴火劈啪聲竟生出幾分暖意。
她望著墨色天幕上逐步被陰雲淹冇的殘月,俄然想起墨客把玩的藥渣裡,藏著半片太病院獨占的金箔標簽。
雪越下越密了,瓦當上的冰淩映著月光,像無數懸在頭頂的利刃。
"我要十幅!給我留五件!"人群如潮流般湧來時,喬伊伊繡針在指尖轉出個銀花,悄悄挑破中指。
小院裡的積雪壓折了半枯的梅枝。
當最後一縷青煙裹著藥香散儘,整條街俄然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
暮色裹著霜氣漫上繡架時,喬伊伊將浸著藥香的帕子按在唇邊。
子時的梆子混著更夫沙啞的呼喊蕩太長街。
白日裡吞噬蓮瓣的赤色紋路在袖中模糊發燙,她俄然嗅到如有若無的沉水香——那是繆孤城書房特有的熏香味道。
幾個本來要進胭脂鋪的女人立足驚呼,絹帕上的香粉都落進了喬伊伊的繡品裡。
他俄然抬腳踹翻近處的糖畫攤子,卻在老畫師舉起滾燙銅勺時踉蹌後退,玄色披風掃過雪地時活像隻鬥敗的烏鴉。
趙保護盯著小旗官腰間閒逛的青銅魚符,牙關咬得額角青筋暴起。
東邊天涯忽有流星劃過,拖著的尾光竟似極了戰神之力發作的猩紅。
這麼多……"話未說完,小丫環俄然死死咬住嘴唇,淚水在琉璃燈影裡碎成星星點點的光。
暗處的趙保護攥碎了手中核桃。
"這位軍爺好大的威風。"賣炊餅的孫大娘將鐵鏟往煤爐上一拍,濺起的火星子正落在趙保護錦靴前,"老婆子倒要瞧瞧,甚麼樣的朱紫要難堪我們西市繡娘?"她身後十幾個攤主冷靜圍成半圓,蒸糕的熱氣混著糖炒栗子的甜香,竟將冬夜寒氣壓下三分。
"明日帶著你的繡娘來上工。"李老闆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時,喬伊伊正將最後半粒杜若香丸碾碎在硯台裡。
圍觀人群轟笑間,綢緞莊王掌櫃擠到最前頭:"這《鵲橋仙》老夫全要了!"他粗糙的手指撫過銀絲暗紋,俄然抬高聲音:"女人可會繡《九重秋色》?"
趙保護的刀鞘重重磕在描金木匣上,血玉並蒂蓮俄然裂成兩半,而喬伊伊袖中的繡樣上,赤色紋路已悄悄結出蓮籽。
混著血水的硃砂濺在左券角落,好似雪地裡綻放的紅梅。
俄然瞥見喬伊伊袖口排泄的暗紅,倉猝用帕子去捂:"蜜斯又用那勞什子的血繡法!"